贾冲是府衙捕快班头,手下有几十个弟兄,因为处理一起小小的纠纷,他无意中认识了老霍。
老霍主持的“卫岗乡进奏院”,最大的使命便是打探“长安城”里的各种消息,所以,消息灵通的贾冲自然成为“重点结交对象”,恰好此人好酒贪杯,于是能够弄到“正宗烧酒”的老霍自然而然的和其熟悉了起来。
平日里,在弄“烧酒”的过程中,贾冲几乎都是连买带拿的,算是欠下不少人情,这一次老霍找上门请其相助,那当然责无旁贷,更何况,调查一介商贾,是完全没有负担的。
通过对“商家铺子”里面的伙计询问,贾冲得知了一个重要情况,紫珠当日去认兄长的时候,铺子里恰好有客人,而且隔了两天后,那个客人又来了一趟,且不是购买货物,而是找商涵说事,虽然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从时间上推算,很有可能那个客人就是“幕后黑手”,因为他走后的第三天,商涵便去了“谢府”,且离开铺子再也没有回去过。
老霍得知消息后,立刻禀报给谢岩知晓,同时道:“据贾班头说,‘商家铺子’是杂货铺,重要的客人通常都是送货上门,但是那天的客人,不仅买了整整两个马车的物品,且是自己安排人拉走的,只是不知道运往哪里,贾班头已经带弟兄们去查访了。”
谢岩先是夸赞了一下老霍办事得力,接着道:“现在可以肯定,商涵乃是受人指使,且其现在已经不再出现府门前,吾以为,需要尽快找出幕后之人,否则吾担心……担心商涵……”
“不会吧!”老霍闻言一惊,跟着瞪大眼睛道:“就这么小事,会被灭口不成?”
“很难说啊——”谢岩叹息一声道:“商涵只是一个普通商贾,幕后之人却一定不普通,他此刻没回铺子里,很可能是去索要自己的好处去了,若是幕后之人不想给,亦或是担心商涵日后说出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老霍听出了谢岩的意思,其实说穿了很简单,那就幕后之人若来头比较大的话,是一定不愿意让人知道是自己安排一切的,换句话说就是,商涵自答应起,被人灭口的命运就是一定的了。在那些豪门显贵的眼里,商涵这样的小人物,弄死一两个,根本不算事,哪怕是被人发现,也有无数种办法解决,大不了推出一个人去顶替也就是了。
“那、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老霍问道。
谢岩想了一下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说完,看向老霍道:“查找幕后之人的速度要快,说不定还能救商涵一命。”
“可是咱们没那么多人手啊!”老霍听懂了谢岩的话,却问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府上亲兵你全部带走,此外,吾亲自去趟‘夔国公’府,从他们那里借几十人应该不难,加上贾班头他们,一百多人想来不少了。”
“一百多人够了,老汉这就去安排。”老霍当即表态道。
“好!”谢岩说着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道:“告诉贾班头,此事不论成败,吾送五十坛‘烧酒’作为酬劳。”
“那敢情好,他们肯定会出死力的!”老霍跟着谢岩走出书房时说道。
那么,事情果真如谢岩猜测的那样吗?
结果还真就是如此!
老霍带人去查访了一天,一无所获,且当晚“长安”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
大雪下了一整夜,至早上也仅小了一些,贾冲身为班头,去府衙点卯乃是必须,等他安排好当天事务,预备再次出发查访时,“开化坊”坊官差人前来禀报,说是在“荐福寺”附近发现了一名被冻死的商贾。
贾冲闻听之下,心里那是“咯噔”一下,他久经事故,早已猜出老霍让其尽快找到商涵的目的,除了查找背后操弄之人,更多的应该还是怕商涵被人灭口,如今看来,还真的可能晚了一步。要知道,自从皇帝当年以赈灾、防灾不力的名义拿下两个县令后,官吏们对于防止突然出现的“寒潮”、“雪灾”等情况事先都做了详细的预案,所以这几年,“长安”被冻死的人已经大为减少,更不用说会出现商贾被冻死的情形了。不管是不是,贾冲都决定亲自去一趟,同时派人通知老霍。
老霍没见过商涵,要想确认身份,唯有通知谢岩,等到谢岩派吴成赶到“开化坊”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当日下午,谢岩得到最准确的消息——死者的确是商涵,据仵作验尸后得出结论,是酒醉后摔晕于路边,致使没能熬过雪夜,乃是意外。
在后世,谢岩是警察,不是法医,也不懂怎样通过验尸找出线索,但作为一名刑警,依靠推理去探究真相,却是其强项。
谢岩根本不相信什么“意外”之说,他只知道,有心算计自己的人,可谓是心狠手辣,如商涵这般并无实际威胁的人,仅仅是怕其中多说变被灭口。
事实上,即便商涵说了又能怎样?什么后果也没出现的情况,谢岩最多以后小心提防,并不能做出过度反应,可见,幕后之人根本也没有把普通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谢岩觉得,自己胸中升起熊熊烈火,这是他来到大唐之后,第一次出现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情形。找出幕后黑手,将其绳之以法,成为一种决心!
谢岩亲自去告诉紫珠关于其兄长不幸亡故的噩梦,与此同时,详细询问了他们兄妹当日见面的情形……之后,又安排吴成带她去官府认领遗体。
等紫珠和吴成离开府邸,谢岩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仔细地把所有已知信息连起来,看看是否有何疏漏之处。
别说,四年的警官学院还真不是白读的,谢岩反复、仔细地查看了所有已经了解到的信息后,发现有一个地方应该是被漏掉了。
当日,紫珠兄妹见面是在铺子里,但是叙话却是在后院,而且紫珠清楚记得,关于自己被皇帝陛下赏赐给谢岩等事,都是在后院说的,当时并无第二人在场。那么,铺子里购买物品的客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并且两日找上门,这才有了商涵前来的事情发生。由此,谢岩得出一个结论,只有那个客人认识紫珠,并且知道她被赏给自己的事情,才有可能做出如此安排。
皇帝给一位臣子赏赐美人,事不大,当然不会大肆宣扬,况且紫珠也只是宫女,纵然有些姿色,也仅此而已,故认识她的人可谓极少,据此想来,那个客人唯一能见过紫珠的地方除了皇宫,不可能有其他地方才是。
“皇宫?皇宫!”谢岩轻轻地念着,心想:“宫里的事,可不得找王伏胜吗?”
然而,无缘无故找王伏胜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谢岩想了想,觉得还是等想出个借口再说。
不过,事情总不能就这么停下来,谢岩又一次去找卢照邻,让其在两日后发行的“长安周刊”里刊载“商涵之死”一事,不加评论,只说事实。
李治有个习惯,不喜欢自己看“长安周刊”,但却喜欢闲暇时问,既可以了解一些市井之事,又可以当做一种休闲放松的方式,因此,看周刊并大体记下内容的重任便成为王伏胜的事了。
对于“谢府”门前的事情,王伏胜早就把它当成奇闻异事告诉了皇帝,虽说李治隐约感觉出事情不那么简单,但那毕竟是小事,不值得多想。
但当过些日子,从王伏胜口中听说在“谢府”门前闹事的那家伙无端冻死街头的时候,李治有些愠怒了,恰好当时武皇后也在一旁,在问清事情原委后,忽然脸色一变,口中道:“此人奸狡,其心可诛。”
李治听后很奇怪武皇后的说法,因为在他心目中,事情还上升不到“其心可诛”的高度,毕竟那是一位皇帝对奸臣或者谋逆之臣的用语。
谁知武皇后却道:“陛下的恩赏,岂可让小人利用?”
李治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就变了!
武皇后说的那是一点不错,“谢府”门前发生的一幕,归根结底还是跟那四个美人有关,而她们却是皇帝送出的,而皇帝送出的“礼物”,接受者本人都无异议,又怎可能让其他人拿来做文章,先不管目的如何,单就这一条,便是“藐视皇权”的大罪,而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谁胆敢挑战皇权?谁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而李治清楚记得,就在不久之前,“门下省侍中”韩瑗因不顾及自己的颜面和感受,刚刚被贬官,如今又来了一个“不顾皇权”的家伙,由此可见,朝中不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的人,依然大有人在。
自以为想通了所有关节要害的大唐皇帝李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头怒火,他要查清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要让所有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家伙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