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本就没有采取任何保密措施的“五年规划”,很快以各种形式流传于市面上……
至少五百人的大作坊,除了朝廷“工部”的几个作坊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许多人甚至听也没有听过。而这样的大作坊,“卫岗乡”预留了二十个的用地,全部在“涧河”以南约三十里的地方。从哪里找来那么多大作坊?又为何要设置在如此远的地方?无人知晓其中原因。还有其它许多听起来无比怪异的想法,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什么。
约摸十天后,“卫岗乡”的主要官员和一些特定人员都拿到了一本印刷好的“下一个五年规划初稿”,同时被告知:“五日后,赴官衙开会讨论。”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详细的规划披露之后,整个乡里又一次沸腾了起来,由于这份规划涉及到乡里的每个人,每个利益群体,所以,引发了极大的争论,其实这也符合实际情况,毕竟每个群体都需要给自己挣的最大的利益。
不论外面如何争论和激辩,谢岩和冯宝倒是淡定得很,他们可不认为大唐人的见识能够超越千年之后的那群“城市规划专家”,尤其是他们已经针对现状,进行过大幅度修改了。
到了开会的那天,参加会议的人全部来到官衙里最大的一间房,也是布置奇特的一间房中。
房屋正中放有一张专门定制的巨大的椭圆形桌子,围着这张巨大桌子总共有三十六张椅子,而围着屋子墙壁更有五十张一椅一茶几的座位,按照谢岩的说法,前者是正式席位,后者为旁听席位。
椭圆形长桌两个订端分别坐着谢岩和罗汉易,他们是乡里行政职务最高的两个人。至于冯宝、高督学以及黄一清等,不论官阶,都属于“旁听”。
简单的开场白后,罗汉易率先道:“乡里诸多问题,的确需要解决,只是下官不明白,大作坊从何而来?为何又要建在那么远的地方?”
此问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众人一起望向谢岩,期待他的回答。
谢岩对此早已成竹在胸,开口道:“‘冶铁作坊’现有两百余人,日产不过数百斤,且还需要进行各种制作,完全应付不了,本官拟将此作坊分拆,专设一处‘冶铁大作坊’,目标日产万斤。”
在座所有人,除冯宝外,全部被谢岩报出来数字给吓傻了,他们根本想象不出来,日产万斤是个什么概念,但是他们很清楚,那的确需要很多人。
谢岩也无心过多解释,继续说道:“‘砖瓦窑’弄出来的‘水泥’,经过施工队小范围运用和验证,基本达到预期设想,因此,本官和冯校尉商议后决定,单独设立‘水泥作坊’,初期以日产万斤为目标;还有‘砖窑’、‘瓷器窑’,全部单独设立,日产按现有产量十倍计算,预计都不会少于五百人。至于为什么设在远处,那是因为这几个作坊在生产过程中,灰尘很大,需要远离人多的地方。”
“污染环境”,这对还处于农耕时代的大唐来说,那是不可能想得到的,因此,谢岩仅仅以一句话带过,根本无需过多解释。
“校尉,新建这些大作坊的钱财又从何而来?是由商贾出资,还是学堂?”杨登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作坊、以及作坊必须的一些附属设施,由学堂或者商贾建设,乡里只负责道路等方面。”谢岩大致说了一下。
杨登又问道:“可新建道路的钱财又从何而来?据下官所知,乡里可是没有的啊。”
“是啊,若是按规划里说的,大约还需要增加数百人负责具体事务,他们的俸禄又从哪里来?朝廷会出吗?”负责全乡财务的“户曹”出言问道。
谢岩不打算细说自己关于商税方面的话题,故而简单地道:“再过几日,本官前往‘长安’觐见陛下,规划一事,若陛下同意,钱财自然不是问题,诸位大可放心好了。”
既然钱财方面没有太大问题,那众人自然无法反对,接下来就是询问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
而回答细节方面的事,对谢岩来说那是太容易不过了,比如,有官员问:“在“涧河”南岸起,为何新修建两条大路通向大作坊区?一条不就足够了吗?”
谢岩回答道:“南岸需要新建两处码头,一座专门为大作坊区运载货物使用,由此建路通向作坊区,可以更近更快;另外一处码头主要运送来往人员,他们去大作坊区,从另外一条路过去,可以避免和运货的混杂,从而更加安全。”如果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那就是后世常见的“客货分离”。
大唐的官员们虽然搞不清楚个中具体原因,可是他们也能够想象出来,路多了,自然好走,只要钱财方面不出现问题,好像谢岩的提法也没什么毛病。
无论怎样商讨细节方面的事,始终都绕不过一个字——钱!没有钱财,那是什么也干不成的,可偏偏谢岩是什么都说,唯独对于“钱”是只字不提,弄得屋里的所有人几乎都以为,乡里难道再来一次“土地拍卖会”吗?没有人给出答案,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几个人,那也是绝口不提,毕竟在他们看来,说服朝廷同意更改“商税”,恐怕比登天也容易不了多少。
其实,谢岩之所以现在提出“商税”一事,并不光是因为缺钱,很重要的一点是,他打算送给皇帝一个千载难逢的借口,以此送给皇帝消除长孙无忌一派的势力。
此事倒不是谢岩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冯宝想到的。
家宴结束的第三天,谢岩专程问过冯宝关于“商税”的设想,冯宝当时道:“此时提出我觉得合适,皇帝刚刚大权在握,急需做出一些变化来告诉天下臣民;此外,李义府和许敬宗即将成为宰相,有他们相助,朝堂之上通过并不难,更重要的是,我觉得,长孙无忌他们必定会反对,而皇帝也需要一个借口处置那些人,相信‘商税’之事,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岩觉得冯宝说的很有道理,反正在真正的历史上,代表关陇贵族集团利益的长孙无忌,也是注定被抛弃的人物,可以说,给他增加一些麻烦和罪过,那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事。
完善了所有细节之后,“卫岗乡今后五年规划”终于定稿,谢岩随后做了两个决定,其一,派王三狗带一份先送往“长安”,通过王伏胜递交给皇帝;其二,将其中大部分内容通过报纸形式公布,让全乡所有的人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报纸买不到?”刚刚从“洛阳”回到乡里的洛克然对着自己管家大声吼道:“多带些人,上街找去,不管是花钱,还是抢,必须给某家弄来一张今天的。”
管家那里敢多说一句,赶紧连声称“是”,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兄长,报纸为何物啊?”洛峻不解地问道。
平日里,洛克然极少离开“卫岗乡”,若不是接到父亲来信,说是让洛峻送批粮食过来,他压根也不可能去“洛阳”。
可偏偏今天的报纸刊登了“五年规划”,对于一名大商人来说,没有比弄清官府的想法更重要的事情了,哪怕是他和谢岩私交不错,可也不能为了一张报纸登门讨要吧,所以他才会发那么大火。
报纸是什么?洛克然还真就说不清楚,只能对洛俊道:“一会拿来了,三弟一看便知,为兄还真不知道怎说是好。”
这一次来“卫岗乡”,是洛峻主动要求的,他无数次听闻此地的好,于是动了亲眼目睹的心思,加上“睦州平叛”中认识了谢岩他们,且还欠下一份人情,故而来一趟,也好把这份人情债给了结。
哪知洛克然却告诉他:“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谢县子根本不会在意,县子除了对乡里发展的事上心外,其他很少有事能够放在眼里,把他看成普通友人,才是最好的方式。”
洛峻闻言却是惊到了,忍不住问:“吾等商贾岂可与县子成为友人?”
洛克然“嘿嘿”一笑,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婢女和仆役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三弟,你记住了,乡里最有权力的就是谢、冯二位,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一样的,换句话就是,无论什么身份的人,在他们眼里恐怕都一样,所以,把他们二位看成自己的朋友,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说完上述之言后,洛克然喝了一口茶水,接着以正常的语调说道:“能够明白此道理的人,乡里绝不超过十个,为兄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想通个中原因。”
“兄长才智过人,小弟不胜敬佩。”洛峻先是恭维了一句,接着又问道:“不知乡里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需要注意,还请兄长提醒一二,以免小弟行差踏错,给兄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克然想了一下,道:“乡里规矩虽多,但大多都是小节,稍加注意即可,旁的倒也没什么,只要别去学堂就可以了,当然了,三弟若是真想进去看看,可以直接去找谢县子,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洛峻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伸手去旁边茶几端起热茶准备饮用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间屋子怎么如此奇怪,又如此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