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以后世的眼光,还是在大唐人眼里,陈硕真都当得起“美女”二字,尤其一身戎装的她,更显英姿飒爽之风。
只可惜距离太远了,任凭谢岩和冯宝怎么努力,那也是看不到的。
“你真的应该把望远镜弄出来。”冯宝低低地说了一句。
“玻璃还没搞出来,你就甭指望那个东西了。”谢岩直接回答道:“赶紧打完仗才是正理。”
“谁不想啊,破仗打得烦死了,赶紧结束走人才对。”冯宝说完,又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攻城?”
“换作是我不会。”谢岩随即道:“陈硕真应该知道了章叔胤都干了什么,此刻军心不稳,她是不敢攻城的。”
谢岩说的一点没错,陈硕真眼下最头疼的问题并不是攻不攻城,而是如何向自己的部下交待。
自从进入“睦州”地面,陈硕真就已经知道了章叔胤干的那些事情,她怎么也弄不明白,几千官军是如何攻下“睦州”?自己派的援军为何没能阻止章叔胤派出军队四处抢粮的事情,反而跟随章叔胤一起被官军给消灭了。区区几千官军,先后消灭了四万人,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搞不清楚这些问题,陈硕真宁可在城下待着,也绝不贸然进攻。
老问题没弄清,新问题又来了。
不知怎么,陈硕真军中流传起一种说法,说是几日前的星辰落地,其实是将星坠落,预示着将有大将离开人间。
那么,大将指的是谁呢?没有人明说,也没有人敢说,若光是这些流言,陈硕真倒也无惧,本就不着边际的事,怎么说都是有理。可是,流言当中提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已经到了如此困难地步,怎么也不见“天兵天将”呢?
对于这事,才是陈硕真最担心的话题,当初起兵时,章叔胤那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致使到了今天,有些收不了场了。什么法力无边,什么天兵天将?没有人比陈硕真自己再清楚不过。
一切顺利的时候都好说,没人提起或者往那方面去想,但是到了困难时期,如果还不能显示出法力无边,那岂不是等于谎言不攻自破吗?
苏永兴告诉冯宝的方法,说穿了就是逼迫陈硕真无法回避自己起兵时说的那些话。
陈硕真带来的六万士兵当中,至少有一半是“睦州”人,刚回“睦州”期间,听说家乡被章叔胤祸害的不成样,那是极为气愤,好在章叔胤死了,陈硕真总算最后稳住了军心,可如今莫名其妙流行起的传言,又一次让动荡不安的军营开始不安份起来。
陈硕真已然开始预见到,自己手上的这支军队恐怕是没多大用了,她有些后悔了,后悔从“歙州”撤军回到“睦州”来。
“陈硕真来‘睦州’有不少日子了吧,她一直按兵不动,是何道理?”冯宝忍不住跑来问谢岩。
“她哪是按兵不动,我看她是不敢乱动。”谢岩道:“她的大军已经有逃兵了,说明那些消息多少还是起作用的?”
冯宝道:“可咱不能一直等着吧,那太浪费时间了。”
谢岩道:“先等等看吧,我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待在城外已经十多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不咱们出击?去烧她的粮食?你看怎么样?”冯宝提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主意。
“不成的,她的大军人太多了,主动出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谢岩立刻否决道。
“好吧,那咱就跟她耗着,我就不信能耗得过咱们。”
“那可不好说。”谢岩道:“城里的粮食也就只够两个月,哪怕省着一点,三个月最多,陈硕真要是有办法弄到粮食,咱们可还真不一定耗的过她。”
“她哪儿弄到粮食?方圆百里都给抢光了。”冯宝压根就不信。
“管她能不能弄到,我最多再陪她耗一个月,到时候她不来攻城,咱就自己想办法,现在还早,不着急的。”谢岩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陈硕真来说,却是每一天都在煎熬中,不为别的,只为逃兵。
自在“睦州”城下安营扎寨以后,很快,军中即出现了逃兵现象。
陈硕真派亲信去了解后得知,产生逃兵的原因很复杂,有想回家的,有害怕打仗的,还有受流言影响,起了疑心的等等,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成为占据逃兵的主要原因,换一种解释就是说,整个军队,军心不稳,士兵们只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就跑了,甚至于没有理由他也要跑。
尽管陈硕真已经意识到军队的问题所在,但是她自始至终也找不出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以恫吓、威胁、甚至是严酷的杀戮来暂时稳定军队。
严格来说,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最终会失去军队,她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军中的一些物资运走,比如钱粮和精良的军械。
军中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火凤卫队”,里面的成员都是“火凤社”骨干,他们都是陈硕真的死党,也是她最后的本钱。
“火凤社”由陈硕真一手创建,教坛设在山里一个极为隐蔽处,那里无人知道,且由于地形关系,非常隐秘和安全,那儿是陈硕真的大本营,也是她预先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陈硕真打算在“睦州”城下这段时间里,将物资运到教坛里,最后带兵攻城,要是败了,她就带着“火凤卫队”的人去教坛蛰伏待机。
而运送物资,一次不能太多,也不能引起军中其他人注意,所以她不得不在“睦州”城下一直逗留,哪怕是逃兵再多,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陈硕真的小算盘,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再无其他人知道,谢岩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只是奇怪,陈硕真大军里,陆陆续续的逃兵已经有很多了,她怎么就能够耐得住性子不动呢?
苏永兴又来找冯宝了,见面行礼寒暄几句后,说道:“冯校尉,吾考虑清楚了。”
“哦,请说来听听。”冯宝问道。
“吾回家后认真考虑了校尉的话,觉得甚是有理,书上只教会吾做人处事之道,却没有教授解决具体问题的方法,而为官之道,恰恰需要解决各种问题,故而吾眼下不适合做官。”
冯宝对苏永兴能够有这样的认识,很是欣赏,一边点头一边道:“难得先生能有如此认识……”
下面的话,冯宝还没来得及说,苏永兴又张口道:“吾做官是差些,但自信还算有些本事,吾愿追随校尉左右,也算是为朝廷效力,还请校尉勿要拒绝才是。”说着,还深深施了一礼,然后就不动了,看样子是冯宝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了。
“啊——”冯宝却被惊的嘴都合不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永兴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苏先生,冯某严格来说,并不是官员,挂个校尉的头衔,其实是什么差事也没有,以先生之才,恐怕、恐怕浪费了。”冯宝好不容易找出一番说词,希望苏永兴能够打消念头。
哪知苏永兴道:“校尉之才,名扬天下,是不是官员又有何妨?吾乃一介布衣,能追随校尉左右,足矣,其余皆不足论。”
“这就赖上我了?”冯宝心道,口中却说:“先生可否先起来说话?”
苏永兴回道:“校尉若是应允,吾自当起身。”
冯宝实在是有些头疼,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情况,左思右想后,还是没啥好主意,干脆道:“成吧,既然你非要跟着我,那就跟吧,这总可以了吧?”
“多谢校尉。”苏永兴说完,总算是直起了身。
至此,冯宝身边又多了一个跟班,以至于谢岩看到的时候,少不得又调侃了他几句。
时近“永徽五年”四月,滞留“睦州”城下一个多月的陈硕真,终于完成了向教坛转移物资的事宜,而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六万大军,业已只有五万两千人了。
陈硕真召集所有将领,告诉他们:“朕将社坛祭天,倘若蒙上苍不弃,我军当得天助。”
对于追随陈硕真的将领们来说,不管“祭天”有没有效果,但是对于聚拢军心,提振士气,那还是有莫大好处的,是以无一反对。
就在陈硕真忙于设坛“祭天”的时候,自“歙州”、“越州”、“杭州”三个方向分别有军队开拔,都在向“睦州”靠拢。总兵力达到一万三千之多。
难道是皇帝派来的援军吗?其实还真就不是。
根本原因在于,这三个地方,距离“睦州”比较近,自然知道的事情也多,当听说官军夺回城池,叛军二号人物章叔胤被诛之后,三地的官员们意识到,叛军不足为虑,覆灭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那既然如此,自己何必不去分一杯羹呢?
剿灭叛匪,那可是一项大功,又岂能让朝廷派来的平叛使独占?更何况,叛乱发生将近半年,地方官府几乎毫无作为,虽说有朝中大佬的暗示,但那毕竟只是暗示,不曾有过正式文书,日后若是陛下追究,那可是谁也承担不了的,毕竟官员都不是傻子,在朝堂没有分出最后胜负之前,是绝对不会把宝押在一方的,两方下注,才符合实际情况。
正是多种因素的结合,三个地方不约而同地相继派出军队,并且派人通知谢岩。
当谢岩得到讯息的时候,着实有些哭笑不得,战事接近尾声了,地方官府才想起来出兵。
冯宝更是大骂这些官员无耻,道:“他们这不是摆明了来抢功吗?”
谢岩倒是很不在意,说道:“别想他们干什么来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早点结束这场战事,前前后后半年了,不如早点打完回家。”
“那你打算怎么做?”冯宝问。
“我已经让报信的人回去说了,四月初二,合围叛军。”谢岩直接说道。
冯宝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不管了,你说的对,这仗打的时间太长了,是应该早点结束了。”
“是啊,是时候让这一切都结束了。”谢岩最后发出一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