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狗他们距离两名时坐时走的看守不过百步左右距离,只需要极短时间就可以抵达,只是越接近越慢,往前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趁看守目光转到其他地方的时候才可以。
还有不到二十步!
最后这一点距离,是最危险的一段,几乎每前进一步,都极其艰难,王三狗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感觉身上衣服全部湿透了,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了,还有十五步左右,两名看守依旧没有发现。
又前进两步,还是没有发现。
被抓的百姓在东面,贼人在西边,两名看守在中间靠百姓一边,王三狗他们从正南方向匍匐前进过去。
大多数情况下,看守目光主要都是放在百姓身上,并不会特别在意侧面,加之夜晚光线不好,本就不容易看清楚,尤其是看守因为坐在篝火边,人从亮处往暗处看,视线更差,可见贼人也是放松了警惕。
王三狗他们依旧缓慢接近目标……大约只有八步了。
忽然,有名百姓动了一下,大约是睡梦中被噩梦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两名看守全部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过去。
大约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看守人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甚至问的意思都没有,就只是默默地盯着那百姓。
那名百姓,是一个妇人,看守盯着她看,她也盯着看守,因为她看见看守的侧面缓缓站起两个人,猫着腰开始向看守后面移动。
也许是她被吓傻了,又或者她意识到了什么,总之,她没有发出声音,短暂地与看守相互注视之后,她用手握住嘴巴,佯装打了一个哈欠,又缓慢躺下,一切都显得很是自然,就如同一个梦里惊醒的人,回过神以后,继续睡觉一般。
看守们对于百姓睡梦中出现的各种情况,已经都有点习以为常,除了盯着,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眼前那妇人没有任何特别意外的情况,自然而然就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幕,说起来时间长,其实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但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王三狗和刘愣子已经到了看守身后一步距离!
“动手!”王三狗打出手语后,以闪电一般地速度,上前一步,左手探出,捂住一名看守嘴巴,右手里的匕首,横着从看守脖子上划过,那家伙只发出轻微的一声,就彻底没了生机,很标准的“割喉”动作,谢岩自后世带来的杀人方法,被完美地演绎出来,另一侧刘愣子几乎在同一时刻,以同一方式解决掉另外一个看守。
他们将两具尸体,缓缓地放到自己脚下,整个过程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篝火边的两名看守就换成了王三狗和刘愣子。
先前的那名妇人目击刚才发生的事,即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又坐了起来。
王三狗对那妇人打了一个“禁声”手势,然后示意要她看自己右侧。
妇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有个黑影快速向自己爬过来,她挺聪明,也有样学样地爬出百姓之中。
老张头靠上妇人耳边,以很低声音道:“我们是官兵,你们身上有枷锁一类的吗?”
“有,脚上有绳子,大家连在一起。”
老张头塞给妇人一把匕首,道:“一个一个弄醒他们,千万不要发出声音,绳子弄断以后,就和刚才一样,让所有人往那个土堆后面爬,要快,军队很快就过来了。”说着用手指了东面凸起的地方。
“好!”妇人接过匕首,往回爬过去。
这里安静极了,王三狗和刘愣子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百姓们纷纷开始动作,有唤醒同伴的、有隔断绳子的、还有的已经开始向土堆方向爬了,声音很微弱,难以察觉。
就在王三狗他们暗自庆幸一切出其顺利的时候,突然,他们身后传来脚踏枯枝的声音……
“坏了!一定是有贼人过来了!”王三狗心里一惊,立刻打出“准备战斗”的手势,右手紧紧握住横刀刀柄,准备随时动手。
从贼人那一侧走过来,最多不过三十步,哪怕是再慢,也用不了片刻功夫,被人发现百姓这边有“情况”,可以说是肯定的事情了!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南面传来了声音,虽然距离还有些远,但是几乎谁都听得到,也听得出来是脚步声,且人数不少。
“快起来!有官军——”王三狗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疾呼,而且原本接近的脚步变得远了,很明显那个人是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南边的脚步声渐渐近了,贼人们似乎也不是太慌张,王三狗看见他们一个个开始披挂,有人是铁甲,有人是皮甲,手上有拿陌刀,也有拿横刀的,这一刻,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流寇,而是一支小型的军队,他们不是叛军,就是逃兵!
“黑子,你俩还等什么,快过来啊!”有个声音大叫道。
王三狗和刘愣子坐那一动不动,眼见百姓们就要进入土堆后隐藏起来,他们必须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黑子,叫你呢,还不快过来?”那个声音又响起。
还是没有动静。
如果这样还不起疑心,那贼人就是白痴了。
王三狗终于回头看了一下,他发现有四名贼人冲过来的时候,贼人也发现了他们不是“自己人”。
四名贼人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向后喊道:“老大,他们不是黑子。”
“拿下他们和老百姓一起当人质!”黑夜里,有个声音大声说。
四名贼人迅速冲过来,还未到近前,突然又停了下来,大声道:“老大,百姓都不见了!”
“什么?”那老大显然是大为震惊,短暂停顿后喊道:“快退回来。”
“嘚,尔等已经被大军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刘愣子横刀在手,站起来叫道。
那伙贼人,根本就不接话,汇合以后,迅速向北跑,什么“人质”?什么“钱财”?都没有老命来得重要!
贼人向北跑出不过半里,已经快要接近那条干涸小河谷地时,猛然间听到一声暴喝:“你等已被包围,还不速速跪地求饶?”
贼人们没有想到这里也有官军!黑夜里,他们不知道对面只有雷火率领的十个人,否则早就冲上去了。
贼人手中火把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而对面的官军却没有火把,隐隐约约间,除了看到一些人影,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老大,怎么办?”不知谁问了一声。
“要不跟他们拼了!”另外有人说道。
“怎么拼?看都看不见!”又有人道。
“别吵了!”老大喝止住手下,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是身为首领,这个时候他要是乱了方寸,队伍也就散了。
“将火把全部熄灭!”老大下令道。
这些人都是军人,哪怕是绝境里,还能做到令行禁止,可见他们也是一支精锐之师。
“方大同那狗官陷害我等,如今我等叛出朝廷,料想他也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吾等大仇也算得报了,可谓了无遗憾!现在,吾等被围,只有两条路,一是冲过去,能跑一个是一个;二是,结阵死战,以全我们当日生死与共的誓言,兄弟们,你们选吧!”老大颇有豪气的一番话,让身边的人无不动容,他们都是军人,知道反叛的代价是什么,他们其实早当自己是死人了,所以才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结阵,死战!”有人高声道。
“死战!”
“凭咱爷们的实力,拼掉百十号人不成问题!”
众人纷纷开口,基本都是同意“死战”!
“好,兄弟们同生共死!”老大振臂一呼道。
“同生共死!”众人一起应道。
老大此时又道:“附近的官兵,战力最强的是‘潼关’守军,可是他们轻易不会离开,何况他们要出动,需要陛下诏令,因此我断定,包围我们的,多数都是附近州县临时征调的府兵,他们不会有强弩,最多就是弓箭,我们靠山结阵,甲兵在外,弓箭在内,拼掉一个算一个!”
随着贼人统一了思想以后,他们放弃了多余的东西,以军阵的形式缓缓向西边移动过去,那一面,是一个高坡,人在上面,背靠山壁结阵而战,的确是最佳的“死战”之地。
等到他们结阵完毕时,冯宝带着人也赶到了,并且和雷火他们汇合在一起。
“那帮家伙想干什么?”冯宝听雷火说完他看到的情形后,很不理解地问。
裴士峰道:“他们是退绝地,而寻求死战!”
“死战?妈的,他说‘死战’就‘死战’?当老子是死人啊!”冯宝怒骂一声道:“困都困死他们。”
雷火却道:“困不死的,他们现在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才会如此选择,天一亮,发现我们人数不多的时候,必定会冲下来,‘死战’不可避免!”
冯宝知道雷火所言不错,于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雷火道:“他们二十人,我们六七十人,要是这也不敢战,那不如不活了。”
“既然贼人也是军卒,他们一定会在天亮时发现我们虚实,末将以为,我们应该以三十左右精锐,在坡下结阵应对,其余人分散开,以免他们分散逃窜。”程务忠说出自己的想法。
冯宝考虑一下后,道:“就这么办,大家快去准备,老雷负责挑选三十人出来,跟他们决战!”
冯宝带来的人里面,雷火、王三狗和老张头他们三个单兵能力最强,其次多是禁兵了,好在大家一起训练多次,彼此熟悉,用不了太久时间,整三十人全部挑选完毕,再经过装备调换后,十名陌刀兵,十名枪兵,十名刀盾兵组成的军阵,缓缓移动到高坡下,雷火一马当先,手上拿的是冯宝借给他的“兵工铲”,冯宝交给他时还说:“放心大胆的用,我这把武器,天下无敌!”
雷火曾经试验过,知道这把怪异的武器,极不寻常,几乎没有任何兵器和以之抗衡,如今交到他手上,怎能不令其信心百倍。
贼人在高坡上,雷火带队在高坡下,双方冷冷地对峙着,没人说话,也没有动静,似乎他们很有默契一般的,都在等着太阳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