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内本尊的盘算,风隐仙自是了然于心。但眼下既启了刀中之决,那风隐仙便该为表尊重,全神贯注其上。
有别清逸武姿,红月杀景甫开,素白的人,盈一身冷煞之气。绮罗生刀分为二,冰冷的刀锋似欲啜饮腥红,挥洒无穷江山瑰丽。
“好刀。”
风声呼啸不绝,肃杀刀影也已破风而至。赞声脱口,人动一瞬。江山快刀映入眼帘,风隐仙并指聚刀气,拟得时间刀法八分神髓,抢先一步停在刀锋必经之处,及时化招。
对风隐仙而言,刀,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且不论出道至今见识过太多强刀绝剑,就仅是因刀神欲苍穹的存在,也足够让风隐仙拥有足够高屋建瓴的眼界。
绮罗生的刀法,不算是风隐仙见过最强的,但的确算是独树一帜的。而一个人在兵刃上的修行到了这种程度,便也有了自成一家的资格。
之前曾领教过东皇同源的刀法,绮罗生使出的江山艳刀,却带着一股独属于绮罗生的意蕴。原本七修刀法中的些微不足,亦被绮罗生用个人理念所弥补。
不过,若只是如此却还不够,至少离老狗尚差了一截。而明辨双方差距,本是上层刀客该有的眼光……所以,绮罗生从未奢望一刀便能胜过风隐仙,更遑论让老狗知难而退。
“江山捉影·破。”
月映人,人愈艳,优雅艳丽却又不沾风尘俗气的刀式,不同于外貌惊艳斯文的人,别有血染河山的豪迈。
一刀失手,仍能干净利落转接后续。绮罗生身跃半空,双刀轮斩划出红白交映的景,不伤方圆一物,只向惟一的对手。
目不及瞬的快刀,目不及瞬的身法,刹那,如满目苍白扑面。
煞白的刀光飞掠眼前,风隐仙不守反攻,运气于指格开缀金描玉之刀,竟将掠影击与灭刀诀融于一式,兼具老狗刀法的善战兽性与欲苍穹的沉稳厚重,应声反击。
偏锋居正的两全之刀,风隐仙信手拈来皆是大家风范,点向绮罗生持刀手腕。再胜一筹的迅捷,令人防不胜防。忘心无我的绝伦刀韵,更是无从抵挡。
熟料就在此时,绮罗生目光骤变,周身散发异样武息,双刀走势陡然一块,竟似越过空间界限,堪堪挡下致胜一击。
“这,是直感?”
在交手之中,武者会有所领悟,本不稀奇。但似绮罗生这样,明明已落不可挽回的劣势,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却是十分罕见。
老狗是时间刀……绮罗生难道会是空间?
风隐仙虽为绮罗生突生刀觉,暗发一声轻咦猜测;足下的步调、手运的刀式,仍未乱半点节奏;亦是其人突来兴致,欲试白衣沽酒,究竟能到何种地步,出招走势霎又凌厉三分。
“江山逆斩·断!”
不容喘息的气氛中,闪烁来回的冷厉刀光。连续的压迫,使得素白的刀者,仿佛激发战中潜能,更似天生刀慧灵觉,每一步、每一刀、每一个转折,均是接应得恰到好处。
深知不该任由对手肆意挥洒,绮罗生凛眉而肃,旋刀一横,艳刀化出格外赤艳的弧线,尽付一刀分晓。
“逆刀旋流。”
迷离刀影,一瞬百触,胜负已在此刻分明。艳刀虽是上等,但双方经验积累的差距,终究非是不完全的觉醒刀觉,立即就能弥补。
人影错分,艳刀复扇回手,绮罗生虽是略显狼狈,但仍不失儒雅温和,即欲开口寒暄。
熟料,似受绮罗生异变的干扰,通天道上刀剑争鸣亦至极端之境,顿引休战的两人仰首注目。
伴随震天犬吠,老狗凌空乘着月华劈落,人亦踏着刀罡瞬息近身,决胜一击横砍意琦行,竟欲一刀两断。关键之刻,乍闻佯装焦急之声。
“老狗,廉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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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剑出,窥敌机先,剑者屹如顶峰难撼。老狗恍神一瞬,兽性本能却是应变自如,刀催极致挣脱意识束缚,叠加在一息间的无尽刀光,有若水滴石穿般,再破剑宿绝艺。
无惧环境之险,两人越战越激。意琦行迅挥澡雪,霎时天光翻涌,晦明不定。
然而无所不在的孤傲剑意,却是怎样都克不住凶刀冷风席卷。意琦行不由更添谨慎在心,以意御剑,绝代剑式威势响遏行云,愈行飘忽。
数来数往之后,善战如老狗,已觉意琦行行剑隐有傲意,每每余势未尽,不可避免露出几不可捉的破漏。
不过对老狗而言,所谓不可把握的时机,从来都不会成为难题。
“北仔尾了。”
而在察觉山下绮罗生气息骤变的刹那,老狗脑中更若浮现连串往昔回忆,兽骨刀上亳光大盛,再出招,已无方才试探机警,尽是不留情面的冷厉杀机!
四个字道尽一切。猛然爆发的森冷寒芒,扑向猎物致命要害。纵以意琦行之高绝身法,亦避不过狰狞兽犬的獠牙。
平生自负剑不过顶,此刻不应该的坚持,乍成压倒胜负的最后稻草。
挥剑矮了半寸,澡雪的弱点却已尽露老狗眼中。呒狗利平平砍中剑身,锋锐刀气硬撼勃发剑意,两股横天扫地之能,顿使澡雪难堪重负。
但闻一声铿然脆响,名锋剑身兀缺半尺,残刃无声跌落山脚。而在意琦行错愕当口,老狗凌空飞跃云霄,皓白刀影竟若欲蔽天日,俯冲决然落下。
“……老狗,廉庄来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传入耳中,老狗猛然清醒定神,及时收手半分,呒狗利却已擦过意琦行胸前,在飘白的绸布上划出长长碎痕,飘落尘埃。
无论是何缘由,眼下既是无可争议的败战。望着手中折断的澡雪,意琦行却只得默然以对,一时难清真实情绪。
落地的老狗,目扫四方未见话中来人,顿时怒向风隐仙。而忧心意琦行境况的绮罗生,忙上前关切道:“剑宿……”
“吾败了。”
曾经高高在上,剑不过顶;如今状怀伤悲、一腔涩然。风雪萧索,人却未曾过度溺心消沉。神情抑郁的意琦行,倏然抬头回视绮罗生,已然挣脱内心磕绊:“但停步不前,更非吾辈该为。”
“嗯……呵,这才是绮罗生认识的剑宿。”
关系紧密,绮罗生自能听出意琦行非是虚伪矫饰。而在另外一旁的老狗,瞅见两人相谈如常,登露不满吃味道:“喂,你们两个是想怎样?”
“今日之争本非必要。”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其实无论是剑不过顶、抑或过度的固执,意琦行画地自限的缺点,绮罗生一直放在眼内。
不过平日虽欲规劝其人,绮罗生却时常被反过来唠叨。而以意琦行的性子,要劝服他首先得过的了他的剑,耽搁的时间一长,也就难免不了了之。此番能借老狗之手,令意琦行突破心灵禁锢,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因此虽是两战两败,绮罗生亦无苦闷之心,仍是笑面发问:“何事不能静心一谈?”
“把九千胜还我,才有的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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