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境,清晨,云渡山。
蒙蒙白雾渐散,低啸山风吹拂,半山腰一阵碎响过后,却见尘封石莲重见天日。
闻人然平举着丹青见,并指运气从剑柄推至剑尖,碧色的剑身亳光青闪,凝出一滴金红色的圣极之血,渗入石缝之中。
“佛剑大师从未来之境带回素还真的复生机会,咱们又从过去将梵天圣血带来云渡山。苦境世事当真莫测。”
圣洁的血液渗入莲胎,荒凉的山头之上绽放出一朵,覆盖整个云渡山地界的金色梵莲。死寂的山头,霎时枯木逢春,野花遍地。
清风徐徐,再复盛景。主仆两人人立山腰,却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石莲花瓣层层剥落,被淡淡金辉包裹着的干枯释迦树,以及显露出的熟悉人影。
肉躯尚且难复,神力十不存一,元婴却依旧是往昔清秀模样……
“你来了。”
开口温和一问,宇宙神知仿佛早有所料,顿是让闻人然略一疑惑:“前辈知道我要来?”
“嗯,《嗜血年纪》并未完整交托你手?”
“只见得前半本。”
“并未得到完整么?”
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双颊酒窝深陷,宇宙神知笑叹道:“呵,果然这是你的因果。”
“此世到了这种地步,前辈又知晓我能预言之事,所以嘱咐过续缘,在后半部《嗜血年纪》备下了后手?”
因果是什么,此刻闻人然才懒得深思。不过与宇宙神知交谈短短数句之后,闻人然也大致能猜到此世的安排。
“之前未想嗜血之祸演变至斯,更不知你来便能将祸首诛杀,只为留下希望罢了。”伸出的手,体感着空气中满溢的欢欣之情,宇宙神知大感宽慰,摇头坦然作答。
闻人然心思微动,眼神一亮道:“看前辈功体未复,若依前辈所言,《嗜血年纪》之中的方式必不能立竿见影,岂非需费大量时间?”
“回去的方式自然是有。”
亮圆的双眼轻眨,宇宙神知心下了然,回身一指后山道:“忘了当年集境之事了么?”
“那样能做到吗?”
两个世界发生的事完全不同,闻人然不解其意道:“当年灯蝶布置之局,实际观来仍是同一个世界,而未来之境却似平行时空,我怎样才能回到属于我的过去?”
“若你未曾结识过最光阴,那当然是不行。但此局既早已布置完整,吾自有完整施行的把握。”
这个世界的时间城,早被无序错乱的时轨,弄得自行崩溃毁灭。但为了不至当真灭绝希望,区区一个逆时计,却还能设法保存下来……
三十年的时间,在苦境容易发生太多变化。对最光阴并不算有多深入的了解,只是脾胃相合罢了;更不知情时间城的存在,闻人然脑中登时被疑问充塞。
摊开的手掌金光一闪,现出最后的救世时计。宇宙神知不紧不慢地将它放入闻人然掌心,接着道:“你有很多话要问吾?”
“嗯,首先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我没能来到云渡山,前辈又准备怎样办?”
“邪之子不知琉璃仙境梵莲,更不会知晓云渡山古微生莲。龙神火将成未成,迫不得已,唯有遁世深修圆满。”
更多布置却是无须赘言叙之。邪魔再怎样猖獗,到头来也逃不过一声天意罢了。
默契经心,宇宙神知住口不提,随即转向他事:“你急着回去么?”
“前辈还有吩咐?”
“此身空有神通,未修武力。虽邪首已伏诛,但嗜血世界积重难返。吾佛慈悲,本不该赶尽杀绝。但若恶者不知回头收敛,总是棘手难题……”
邪兵卫的消失,只能解决三光尽掩的问题。而嗜血者本身的数目,纵被突然的阳光曝射灰飞烟灭不少,却亦难免剩下许多漏网之鱼。以人世目前的力量,欲要拨乱反正,尚是远远不够。
明白了宇宙神知的话意,闻人然思索了片刻,遂自无不可地应下。
“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有回去的方式,稍微迟些天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无端让内子担心,闻人然却是内心有愧。”
“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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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现世的六庭馆,戴着狗头面具的刀者,浑身散发着有别常日懒散的暴躁不耐,却亦像是宽心似的样子,将一张皱巴巴的纸交给了楚君仪。
“安啦,狗说,狗弟他没事。”
闻人清苒踮着脚尖站近,将白纸上的鬼画符给念了出来,长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急忙又追问:“狗伯伯,那阿爹他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你们去问砍柴的吧。”
忧心稍解的楚君仪,不明就里地问:“砍柴?”
“哼,总而言之,就是无事啦。”
像是异常避讳似的,老狗一点都不愿提及消息来源。反正闻人然安全得到了保障,其他也就不是那么重要。
“唔,楚君仪多谢代为传话。”
“免。你是弟妹,老狗自然要帮忙挺到底。不过我还有事急着去办,短时间内就不再会了。”不想被人继续追问,老狗非常机智地,找出一个最像是废话的借口,绝尘而去。
辗转反侧数十日,终是放下忧心。站在原地的楚君仪,深锁的愁眉纾解开来,搂过秀心的脑袋贴着腹部,眼眶盈润道:“你爹无事太好了。”
“嗯,嗯……爹无事,娘和我就不用天天担心他,可以开开心心的了。”
闷闷地贴着衣物小声说完,小姑奶奶安下心之后,顿时又闹起了小脾气,抬起脸不乐意地说:“但是阿爹太坏。外面大家都急着找阿爹,他却一个人躲起来,连信都不回。”
“那清苒想怎样?”
“他迟到……一个月,阿爹早上都只准喝糊掉的干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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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劫已过,鎏法天宫却因邪兵卫遽变,而被北辰皇朝收回国土。新任活佛圣昙岚赫并未申辩,只是率众离开天宫迁至他处。
卧佛台上,一身白袈素裟,白眉白发更衬老陈的圣昙岚赫,静坐参禅不语。
“寰尘一生灭,苦道降佛圣,昙莲拖足行,金雨沐身净。”
突来的熊熊火焰,染红了整座院落。圣昙岚赫睁开双眼,口出听之稚嫩的念声,仿佛预示着反抗的徒劳。而缓缓拨动佛珠,洒出一片金雨,亦未能将烈焰浇灭。
静谧的思悟之地,响起细碎而坚定的步声。先入目,是一双艳得滴血的红布鞋,一身白的与其出身不相配的战袍。
再一瞬,身前人一头火红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冷酷的眼照见慈悲的眼,圣昙岚赫脑中顿时唯剩一词:“心机!”
“双佛并现的异象,完美的宣战预告。”
诡异的静默对视,被天际突然大盛的金灿光芒打破。白衣红发的颀长魔影,仿佛对此并不意外,定立于炽烈火海。
稳然坚定的手掌,此刻握着一口效用提前减弱的圣器,冰冷地指向圣昙岚赫。
“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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