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未尽,嗜血猖狂。篙棘居,肃杀之风荡野,一场无胜之争无休无止。
上回蜀道行将人意外截走,不同于西蒙冷静下的愤怒。一身银白西式礼服的禔摩,此刻却是嘴角上扬心情大好。因此西蒙下令擒杀中原正道,亦是带着高涨兴致而来。
正道最大的弱点,是永远都不可能住在一个根据地。篙棘居如同所料,只剩寥寥数人。而在嗜血者重重包围之下,纵使傲笑红尘剑术卓绝,一边倒的劣势已然显而易见。
银杖化剑连刺,有别中原剑术风格的西洋剑术,使得傲笑红尘一时难以摸清禔摩深浅,双眼余光瞥见苍白奇子落入险境,不由心头一急眉心皱纹更紧。
“邪魔嚣狂,汝等罪无可赦!”
穿越红尘不扰关,回旋天地去复还。烽火红尘路飘然上手,傲笑红尘宝剑如意,但见一抹白光耀眼,横扫千军似卷席,挫退禔摩银剑。
放开手脚,傲笑红尘足下一顿,御剑再出气傲天苍,铮铮剑鸣气走,杀阻希恩、离非大公与莱特大公,一解苍白奇子困局。
熟料,嗜血者躯体不死,纵有神树汁液对三人造成威胁,加之禔摩虎视眈眈,傲笑红尘转瞬又陷多人围攻,突破难上加难。
另外一边,剑君十二恨再对鬼王残部,短时间内未落下风。禔摩见状目光骤然一冷,随之战意更燃,玩味的神情全无遮掩,形貌乍变恶态身法再展,快得出乎傲笑红尘与剑君预料,一息越过两人防线,狠绝之能未需费时,眨眼已将苍白奇子擒捉在手。
“要这人活命,那就来尽兴一战罢。”
每个高等嗜血者,都有挑选一名直属附庸的权利。任性高傲如禔摩,自是对普通高手看不上眼。
极度的好恶情绪促使行动,禔摩一转手将苍白奇子交予希恩,接着回望怒目相视的剑君两人,白净的手指一挑鬓边淡金发丝,调笑道:“怎样,中原人若是只有这点能耐,可赢不了闍城。当然,我也不会给你们拖延至日出的机会。希恩,带人回闍城,他们若能追上,就将人交还,否则便成为吾之附属罢。”
希恩面露迟疑:“禔摩大人……”
“嗯?”
“是。”
嗜血者内等级森严,见得禔摩面现不愉,希恩亦不敢造次,接过苍白奇子就往闍城返回。
此次嗜血者杀至篙棘居,倒不是为了擒拿苍白奇子。毕竟邪之子八字还没一撇,纯粹是为杀伤正道力量而已。而意外得到月刑者、阴阳师等助力,闍城行事自无须初定计划般低调,禔摩本人更不是安于平淡的的个性。
眼见傲笑红尘与剑君十二恨,双剑寒芒迸射力图突围救人,禔摩桀骜冷笑率众阻挡在前,手中银剑竖举向天,奇特游离的步法,冰谛之式连刺两人。
“剑君小心。”
左手轻按了按胸口,正是一封书信藏于怀中。忆秋年言犹在耳,傲笑红尘此刻虽是激怒万分,但仍无法踏出过往心结,只有将一腔怒火付之于剑。
双剑再对,禔摩银杖表面的冷静优雅之下,暗含极度的快、狠、毒辣,加之嗜血者本身种族优势,傲笑红尘虽是修为更甚一筹,奈何一身剑法难以尽展,却是不能轻易败敌。
反观旦丁等人能为皆非寻常,鬼王残部纵因嗜血之故武功渐失神髓,但新增不死之身为助,实力并不逊色剑君太多,群攻之下久而久之,顿使剑君险象环生。
身处极端之险,耳闻傲笑关切,剑君十二恨微不可查一点头,挥去脑中杂念沉心定气,剑架之上武驰、无弦寒芒更甚,挥剑之心渐臻无我,无限之剑挥洒自如。
“四时江雨。”
儒门绝剑上手,料敌动向若神,剑君并指轻按巽风,绵密剑网受之无漏。
剑是一等一的好剑,剑意更是世上少有之纯粹。旦丁等战将虽觉万分忌惮,但有嗜血不死之身存在,以伤换伤却也无惧。
造邪锋与惊雷狂枭二人皆是悍将,强受双剑穿身而过,刀与铁棍同时一砍一扫,打向剑君要害。
“神典最末章·群魔狱劫。”
被西蒙收复之后,残众之中除了用于结合生下邪之子的个例,皆被嗜血本能扭转了意识,旦丁亦不例外。
受命诛敌成了自身本能,见得曾经的两名战友,被神树汁液烧体将亡,旦丁却似全然不见,冷酷地将手中书册哗哗翻响,幽绿邪能凝成奇异十字光波,由空压向剑君十二恨。
“剑·无一而定!”
以一敌三,剑君十二恨纵使实力大进,人在不容喘息的攻势之下,挥剑挡开刀棍加身之后,仍是被旦丁抓住空隙。
群魔狱劫鬼邪之气袭身而至,剑君勉力提气变式,无定之剑一出,剑气虽是锋锐无匹,刺破光幕反穿旦丁其身,仓促之间却是不敌邪鬼极招,呕红受创。
所幸旦丁等人早先乃是人躯鬼体,并不熟悉嗜血者的攻击方式。造邪锋与惊雷狂枭又只是低等嗜血体质,经由神树汁液入侵体内,顿时气化消散。
禔摩与傲笑红尘胜负一时难分,数名嗜血者大公见旦丁孤身独战剑君,竟又亲身上阵围殴。
“卑鄙!”
一层又一层的危机不解,傲笑红尘愤火更燃,化作剑上不平之气,人在当空与禔摩硬拼一拳,持剑之手再现红尘冉冉,涛涛剑气辐散四野。
傲笑红尘虽是难坏禔摩不死之躯,但以绝妙剑招未凭,又有出众根基为底,爆射而出的滚滚红尘烽火,顿将几位大公震出篙棘居。
能解一时之危,却难助两人脱离困境,傲笑红尘与剑君背后相托,又见禔摩率众强攻。
临危之刻,半空忽来一件球形金属由不远处射进场中。早早发觉暗器来袭,禔摩却感来者功力微弱,发出此物的手法更是低劣,不屑一笑举剑正中球心。
熟料就在剑中圆球刹那,倏涌三道皓白光圈,由内扩散方圆百丈,嗜血者攻势竟也停顿须臾。
“公子,快随我来。”
“是你,冬曲!”
一声温婉女声入耳,傲笑红尘骤然面露不可思议之惊容,却也知晓此刻再留无益,忙于剑君趁机脱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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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涉浊流半席清,倚筝闲吟广陵文,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
一泓秋波万泓血,伤心曲调伤心人,断琴示剑再回顾,乱离颠沛总纷纷。”
听韵小筑,方界六弦故人地,景物依稀如昨。祭奠碑文历历在目,使人倍感唏嘘。
对愁月仙子,已是哀莫大于心死。然则今日再见袁冬曲,傲笑红尘初时的喜悦,却被如出一辙的荒唐感袭上心头。
茫然心绪,分不清该信还是不信,该相认还是不认。傲笑红尘视线,与彼方纯洁无垢之眼相对,质问之词到了嘴边唯有烟消,涩然发问:“你……当年不是?”
“数十年前,无忌天子与母亲,受谈无欲前辈之助隐世不出。后来冬曲受制于爹亲权门宗矩,却是疏竹影前辈适时援救,又借谈无欲前辈之计,方才诈死脱离江湖漩涡。”
“那你为何不来寻我?”心思复杂万端,傲笑红尘注目亡者之碑。
“因为,因为当年,当年……”郁苦难言,袁冬曲白袖掩胸,一时口头无能接续。
曾因命令而接触,又因羡慕而生恋。当了解到羡慕的对象乃是生母之时,袁冬曲却唯有默默而退,独自回到空荡无人的听韵小筑。
而在见到傲笑红尘,悔不当初的碑文之时,袁冬曲却无半点喜悦。只因被傲笑红尘与愁月仙子决裂愤怒之态所刺痛,又因外力因素干扰,袁冬曲无法、不敢、也不能现面相认。
听韵小筑与往年布置全然如一,一草一木皆未更改。花园亭中正见一口保存完整的琴,不知该怎样作答的袁冬曲,唯有默然走进亭中坐下。
“公子,冬曲还能再听你抚琴一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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