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么小半刻钟,明城和那中年男子一起走了回来。
他在明月身边落座,然后朝着明月微微点头。
除了验看中年男子腿上的那块疤痕是否与他记忆当中的一致,明城还挑了几件他们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问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不仅对答如流,而且还主动说了两件他们念书时候的趣事。
至此明城算是彻底确认了这中年男子的身份,两人先后落座,明城再跟他说话的时候就改了称呼,“想不到时隔十数年,我和喻三哥居然还能再见面。”
他此言一出,那个跟着喻守德一起找上喻家门的中年妇人刘氏顿时高昂着头,摆出了一副斗胜公鸡的得意表情。
然而明月却连眼角余光都没舍得分给刘氏一星半点儿,她现在有比和刘氏斗气更重要的事。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福兴县。”喻守德向明家人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表情和语气都变得自然了很多,只是他的这种变化却让明月心里一阵发堵。
她没理喻守德,只一心等着喻嘉言回来处理这事儿。
倒不是她害怕跟喻守德起冲突,而是她觉得这事儿谁也不能越俎代庖,那些疑问,喻嘉言必然想要亲口问一问喻守德。
这个机会,她还是留给喻嘉言好了。
明城见明月一声不吭,只好和明地一起陪着喻守德尬聊。
几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陈芝麻烂谷子的童年往事,刘氏就按捺不住开口了。
她捏腔拿调的假咳一声,“我说亲家啊,你们家的闺女这也太不孝顺了。之前把我们两口子关在门外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那时候你们还没认下我当家的。可现在你们既然都已经确定我当家的就是她公爹了,她怎么还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啊?”
明地和明城几乎立刻就沉了脸不再开口,两人就那么静静看着喻守德,把个喻守德看得面红耳赤,尴尬到不行。
他刚想让自家婆娘少说两句,明月就已经眼皮一撩直接怼了回来,“你确定想让我有所表示?”
刘氏挺着胸膛一脸的理直气壮,“难道你不该有所表示?自己公公婆婆上门了,你不请我们去里屋歇着,也不让丫鬟给我们准备吃的,就两杯茶水你就把我们打发了,我说你不孝说错你了?”
明月比刘氏还要理直气壮,她一脸平淡的微微点头,语气颇有些阴森的幽幽说道:“你确实说错了。要我说,我不招待你们,才是真正的孝顺你们呢。毕竟我要是招待你们,我婆婆的棺材板怕是就要压不住了。”
明明是青天白日,可明月此言一出,喻守德和刘氏却都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我婆婆死的冤啊,她散尽家财想要找回自己夫君,可却到死都没能见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她忧思过度,积劳成疾,早早就去了,到死都没能合上眼,可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停妻再娶,儿孙绕膝。”
“她恨啊,恨自己所嫁非人,就因为那个男人的不负责任,她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不说,最后还害得嘉言小小年纪无家可归。”
“还有啊,前天夜里我婆婆托梦给我夫君了,她说很快了,很快她就可以找过来了,还说冤有头债有主,让我和嘉言别担心,说她决计不会伤害我们的。”
“我夫君问她,那您是要找谁报仇啊?我婆婆说...”
“当家的——”明月直勾勾的眼神、阴森森的语气,还有信口胡诌的托梦一说,这些加在一块儿,直接就让格外迷信的刘氏吓破了胆。
刚刚还张牙舞爪一脸嚣张的她,被明月一番话说的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她先是用力扯着喻守德的衣袖尖声喊了一声“当家的”,见喻守德一脸呆滞的看着明月,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没有!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
“那你心虚什么?”明月也不坐着了,她踩着软底儿绣花鞋上前两步,动作轻盈的连半点儿脚步声也没有发出。俯身凑到刘氏耳边,她语气幽幽问了这么一句。
刘氏正是惊惧不安、心思混乱的时候,明月呼吸时喷出的热气洒在她耳畔,吓得她根根汗毛控制不住的悉数直立起来。
她“啊”的一声,仿佛见鬼一般手忙脚乱的朝着喻守德身后爬行。
“我、我没有。我没有害那个女人,是她自己不死心,非要一直找一直找,这不能怪我们。”
“原来你知道我婆婆一直在找人。”明月凑前几步,继续吓唬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刘氏,“知道还霸占着人家夫君不还,你就是遭了报应也活该。”
刘氏拼命摇头,“是她自己没本事,是她管不住自己男人。我也是好人家的闺女,要不是被我爹娘发现怀了身孕...”
“桂枝!”总算回过神来的喻守德大吼一声,刘氏发丝凌乱,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
“你吓糊涂了,来,我扶你起来。”喻守德说着伸手去扶缩成一团的刘氏,明月没有阻拦,她退后几步,重新坐回到明城身边。
明城和明地却都黑着一张脸,一开始他们是因为明月用讲鬼故事的口吻吓唬长辈,后来却是因为刘氏话语中透露出的一个重要讯息。
“怀孕”这两个字在两人脑海里转了一圈儿,两人顿时失去了跟喻守德继续寒暄的兴趣。
他们明家都是正派人,喻守德这种管不住自己裤腰带,既对不起自己妻子又糟蹋了人家大姑娘的男人,他们打心底里就看不上眼。
明城和明地的态度变化,喻守德看在眼里苦在心里,他扶着刘氏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用半是解释半是辩解的口吻对明家两兄弟道:“当年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喝多了酒和桂枝有了、有了肌肤之亲。我也不是故意丢下谢氏和嘉言不管,只是桂枝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负责任。”
明月直接被他气笑了,“已经生出来的儿子不用负责任,结发妻子不用负责任,无媒苟合的贱人和野种倒是急着负责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