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守月说话间,方不言始终没有放下对于风灯的监测。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种消弭之力并没有随着火焰燃起而消失。
而是比起之前,更加的细微,就如抽丝剥茧一般,慢慢的影响着正在烧灼的火苗,从中不断抽离其构成的元炁。
在此界,万事万物皆可为炁,火焰同样是炁的一种。
井守月在风灯之中设立了一点小手段,除了一开始的扰乱和消弭元炁还能不断的将构成火焰的元炁从中抽出,而火焰没有了元炁的支持,自然不能继续燃烧下去。
这时就需要方不言从中注入元炁,补充消耗。
这便涉及到了对于度的把握。
方不言必须找到一个“度”,这个“度”,既是使得火焰元炁抽离速度与弥补元炁的速度始终保持一个平衡,也是需要完成井守月所交代的,始终保持火焰照亮五步范围的平衡。
如果抽离速度比不上弥补元炁速度火焰就会熄灭。
同样,如果弥补火焰元炁的速度超过了元炁抽离速度,火焰得到元炁的加持,就会变得更加明亮,那么井守月所定下的只保持照亮在五步的要求就会失败。
方不言猜想此物应该是井守月炼制出来用以锻炼弟子对于元炁操纵的。他虽然不知道炼器究竟是怎么一个流程,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想来不论是炼丹炼器或是绘制符箓,皆是离不开元炁,在此界修行界中,元炁可谓是第一生产力。
而在此界,对于元炁的开发和利用也是几乎繁衍到了极致。
方不言并没有拒绝井守月的考验。
一来他也想看看自己对于元炁的掌控力究竟能到达哪一步。这关系到他自己在修行界中的实力定位。
据方不言所知,修行界的常规战斗中,若是两个修行者相争,除非是双方元炁差别太大,或者是任一一方有一击必杀的手段,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战斗。不然战斗一旦陷入焦灼,最终还是要归结于对于元炁质、量以及掌控能力方面的比拼。
元炁的质、量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这可以说是决胜的关键。而自身对于元炁的掌控程度如何,也对战局影响存在极大的变数。
就像是套用于数据中进行比较,一般而言对于元炁的掌控程度越高,用同样一个单位的元炁所能支撑施展的术法威力也就越强,而且也越能减免各种施法过程中的所产生的不必要的损耗。
简而言之,就是对于元炁的掌控程度越高,利用元炁所产生的效率也就越大,施展种种术法的威力和速度也就越强。
张之维就是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当然,方不言所说的张之维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张之维,而是日后被称为是一人之下世界天花板的老天师张之维。
那时的张之维有多强无人可知,但是张之维在面临全性攻山时,曾经惊鸿一瞥的两次出手,都能看出他在元炁的掌控程度上深入到了极致。
第一次是在天师府内,张之维面对数十人围攻,只用了一道金光咒就将之全部制服。
抛去张之维那时百十年的精修不提,单单说同样一道金光咒,在张之维手中和在其龙虎山天师府门人手中,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个如果不是很明显的话,还有他的一次出手,还是在全性进攻龙虎山时,那时陆瑾中了十二劳情阵的暗算,自己选择以怒火入魔,就在彻底陷入走火入魔之时,张之维出手相救。
陆瑾既已入了魔,那就变得六亲不认,与张之维大打一场。
两人都是当世有数的人物,但是出手的气象却是大相径庭。
陆瑾身负通天箓和三一门绝学,火力全开之下声震十里,周围千丈方圆天翻地覆,对比于陆瑾的声势浩大,张之维全程只是动用了金光咒护体,浑然无视了陆瑾那铺天盖地的“火力倾泻”,整个人如云淡风轻一般。最后以净心神咒助陆瑾祛除了心魔,恢复了灵明。
这一战方不言在看漫画时,并没有多少感触,只是归结于张之维真的无愧一人之人天花板的称号。而今他来到此界,接触到了炁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张之维对于自身元炁的掌控到了怎样一种程度。
于无声处听惊雷。
心有猛虎,轻嗅蔷薇。
大抵如此。
第二就是井守月提到的那件绝好的法器。
方不言与王中庐闲聊时,也听起王中庐提及井守月的大名。可以说井守月时修行界公认的炼器大师,炼器之道已经臻至极为高深的境界,凡是她所炼制的法器无一不是精品。修行界中不知道有多人梦寐以求,希望井守月能给自己炼制一件法器。
想来以井守月在炼器上的造诣,能被它称赞上一句“绝好”,那件法器又岂会是凡物,所以方不言对此也是心动。
“师叔既然有言,弟子又岂能不试。”
方不言微笑着回复。
井守月摆了摆手,道:“随你。”
说罢,就要抬脚迈入台阶,忽然想到什么,又对方不言一招手,道:“你走前面。”
迎着方不言疑惑的眼神,井守月道:“想什么呢,我还会害你吗?你拿着灯不走前面照亮,还要灯干什么。”
方不言看了看那条暗道台阶,一面小心维持者元炁的输入,一面伸手将风灯往里一照,借着风灯带来的光亮,看清了暗道每的情况。
显然这条暗道直通地下,只是两侧墙壁呈现的并非是泥土,而是另外一种晶莹的物质,宛若玉石。
而且这条暗道非常深,方不言控制下的灯光可以照亮五步范围,然而五步之外,太激动仍是没有到底,还有大片的黑暗空白。
方不言转过头来,对井守月认真的问道:“师叔,你确定这里没有什么机关吧。”
“你怎么不说里面还埋伏着三百刀斧手呢?”
井守月给了方不言一个白眼。
方不言一笑,举着风灯踏上台阶。
刚刚进入暗道,方不言就感觉与方才又不一样。
如果说上面那间屋子里只是元炁浓郁一点,其他的与外界没有什么分别,进入暗道之后,却是与外界相比,宛若一片死地。
这个“死”,并非是说此地是什么大凶之地,有什么危险。而是方不言在这里竟然感觉不到一点元炁存在的痕迹。仿佛无处不在,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元炁在这里已经“死了”,显得极为不合常理。
方不言到底是经历过大世面,眼前一切虽然显得诡异,他也只是微微一愕,随即恢复正常,就连手中维系光亮的风灯也没有受什么影响。
“感觉到了?”
看到表现得处变不惊的方不言,井守月暗暗点了点头。
“师叔,你在这里是布置了什么阵法吧,可以隔绝一切元炁。”
方不言很快得出一个猜想,现阶段也唯有这个猜想具有说服力。
“没错,这里确实有阵法,但是你说错了一点,这个阵法并不是我布下的,而是我师爷布下的。”
“师叔的师爷?”
方不言知道井守月明守夷三人其实已经是百岁高龄,不过现阶段的修行者虽然长生无望,延年益寿还是有的,但凡修为高深之人,轻松活过百岁不成问题。
这一点方不言也是有感触。别看明守夷看起来老态龙钟,其实身体素质比一般的年轻人都要强,身体机能几乎仍处在顶峰,照这个架势,目测还有几十年好活。
只是算算井守月的年龄,在换算一下她的师爷所在的年代,得出的数字让方不言有些眼晕。
“所以说这处秘地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吗?”
“哪里有几百年。”
井守月纠正了方不言的错误,道:“也不过两百年左右吧。”
“咳。”
方不言一阵咳嗽。
他就知道特么不能和修行者谈时间的问题。
任是方不言思绪万千,他手中的风灯光亮依旧稳定柔和,灯光始终只照在五步之内。
井守月满意的点点头,再次道:“没想到你对于元炁的控制方面,竟然有如此高的天赋,如此天赋不学炼器真是可惜了,果然我就不该将你让给他。”
井守月满是遗憾的瞅了方不言一眼,消失在黑暗中。
这里深入地下,除了方不言手中的灯光,再也没有一丝光亮。不过有没有光对他而言不成问题,他知道自己经过了考验,索性撤去了源源不断输入的元炁,不再维系风灯内的火焰,任火苗慢慢熄灭。
光亮瞬间被黑暗吞噬,但是并非是那想象中极致的黑暗。整片空间没有了一丝明光以后,黑暗中反而多了许多光源,这些光源点缀在黑暗中,虽然微弱,却也让这一片漆黑中,多了一点朦胧迷雾一样的色彩。
井守月的身影从这片迷蒙中出现,走到方不言身边,道:“这里很美吧。”
方不言点点头。
确实,此时他立身此处,看着整片黑暗被星星点点点缀,期间还有各种光雾弥漫,整个人就像是倘佯在星河之中,这种景象令人陶醉。
“确实很美啊。”
井守月深深看了这里一眼,转身离去。
方不言并没有点亮这盏灯,而是在这些光彩的环绕中,跟着井守月离开。
井守月一路不停,带着方不言重新回到最外层的房间中。她一改平常时的和缓慈蔼,一脸肃穆的表情,对方不言道:“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只在这间屋子里,等出了这间屋子,到了外面,你就要忘了,知道吗。”
方不言一见井守月这般做派,就知道这里绝对有什么神宵派的隐藏秘密,不然也不会由神宵三大宿老之一的井守月在此专门坐镇。弄不好这里隐藏的还是神宵派的核心机密。
只不过这些对于方不言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关联。
他的金手指又不是什么解密信息流的,知道的秘密越多,自己也就越强大。所以尽管这里有什么机密,方不言也没有打算去一探究竟。
他听到井守月的嘱托,急忙点了点头,表示今日之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井守月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重新恢复可和蔼的笑容,同时递给方不言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差不多成人两个巴掌张开这么大小,木质都已经成了黑色,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木匣上隐约能看出几个字的花纹,但是纹饰古朴,显然不是近代之物。
方不言下意识的去接,井守月本来要交到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可说好,你现在先别打开,我也不告诉你这是什么。去找你师父,当着你师父的面再打开,这东西除了我,也就你师父认识。”
说罢,将木匣往方不言手中重重一拍,随即送客。
当方不言拿着这个木匣子找到明守夷时,明守夷正倚靠在一把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只是等他看清方不言手中捧得木匣子以后,整个人直接绷紧坐起,同时才送入口中还没来得及下咽下的茶水也“噗”的一声,重新喷了出来,差点将方不言喷个正着。
躲过迎面而来的茶水,方不言就听到明守夷一连三个“这”脱口而出,显然这个木匣中的东西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这这这?”
明守夷飞也似的抢过木盒,才问道:“它怎么在你这里?”
方不言道:“师叔给的。师叔还说要弟子在您面前,咱们一块打开这个木匣子。”
明守夷退至一旁打开木匣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这时好像才反应过来,将木匣丢给方不言,轻咳一声,道:“打开看看吧。”
方不言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有一块奇特不规则之物,约有拳头大小,观其材质似铁非铁,似金非金,不成整体反而更像是不知道什么东西上的碎片,上面的断茬看起来还是簇新的。
“这是?”
方不言倒是没有轻视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井守月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消遣他。
井守月但凡这么做,必有深意。
虽然他只是和井守月接触过几次,却知道井守月是怎样的性格和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