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时候啊。”
方不言看了看沈舟虚,摇了摇头。
现在将这几人引入“器武之道”,只会增强沈舟虚的势力,他虽然与沈舟虚有所交易,暂成盟友。不过方不言深知沈舟虚的为人。
所以与沈舟虚不过是求同存异而已,他两个不会成为一路人。沈舟虚也非常人,心坚如铁,难以说服,他两个注定立场不同,只能成为敌人,方不言怎能做出资敌之事。
秦知味那里也不过是浅尝辄止,没有说透,只是隐隐一个方向而已,就这样,已是得了秦知味极大的感激。只因身在局中,方向难寻,古今有多少聪明才智绝顶之辈,无不是差了那么一点方向,少了一丝思路而已。若是指明了方向,就能找到一条路。至于路上种种,现在方不言却是不能管了。
在心里打定主意,方不言看着虚心求教的薛耳,还是决定给他留下一颗种子,能领悟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
“丧心木鱼带着了吗?”
不明白方不言怎么会对他了解的如此详甚,薛耳还是迅速的点了点头。
“你用你最厉害的招数向我使来,全力以赴,不用留手,放心,你伤不到我。”
虽然不解方不言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薛耳仍是本能的看了沈舟虚那里一眼,得到沈舟虚点头,薛耳才道一声:“得罪了。”然后才拿出丧心木鱼来。
看到薛耳无论何时都不忘请示沈舟虚,方不言又叹了一声,无声道了一句“可惜了。”
不顾薛耳准备敲响木鱼,对沈舟虚道:“沈先生真是驭下有方啊。”
语气中已含明显的不满。
沈舟虚察觉的到方不言的情绪,心中不解方不言怎么突然有了怒气,表面不动声色,笑着谦虚了一句:“哪里哪里。”
方不言冷哼一声,不去管他,向薛耳问道:
“如何了?”
薛耳却无心应答,探头侧耳,不知道干什么,片刻之后脸上突然布满黄豆大小的汗珠,脸色也变得煞白。嘴里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沈舟虚生怕方不言借口演练,剪除自己的羽翼,时刻关心场上变化,手中暗暗捏住数个蚕茧,准备稍有不对便出手相救,保下薛耳。
眼见薛耳呢喃自语,沈舟虚细心聆听,却是些:“不可能,怎么会听不到,不可能……”之类的话语。
却见薛耳左手一个金色木鱼,右手一支银亮短棒,短棒高高举起,却始终敲落不下去。
沈舟虚登时心里一沉。
薛耳的“丧心木鱼”之术,他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薛耳是以耳听明对手气血运行,然后以丧心木鱼发声,与人气血产生共振,改变气血运转,从而反制其身,届时木鱼敲动,对手便身不由己,只能任由摆布。
沈舟虚知道丧心木鱼关窍,方不言更是知道,只听方不言道:“听不到是吗,现在听到了吗?”
“啪!”
方不言双手一拍,一声脆响,薛耳忽然高兴道:“听到了,听到了。”
接着方不言道:“是什么声音?”
薛耳道:“是心跳声,是血在体内流淌的声音。”
方不言道:“你在听到这样的声音后,一般会怎么做?”
薛耳道:“敲木鱼。”
方不言又道:“我看你的木鱼很好看,能不能给我看看。”
“好。”
说罢,薛耳忽然向方不言走去,想要将木鱼和短棒递给他。
“不可。”
一旁的沈舟虚喝道,双手一挥,数道晶莹丝线已经缠在薛耳身上。
起初沈舟虚并没有发现不对,只以为是方不言和薛耳的正常对话。只是越听越觉不对劲,等到见薛耳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才知道薛耳不知何时反中了方不言的控制。这才急急出手,阻止薛耳的行动。却是已经晚了,木鱼已经交到方不言手中。
木鱼拿在手上,方不言举起短棒,轻轻敲了一下。
棒打木鱼,竟无声息。
然而沈舟虚竟然发现缠在薛耳身上的蚕丝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而走到方不言身边的薛耳,又回到了原处。
若不是木鱼仍拿在方不言手上,沈舟虚还以为方才只是错觉。
薛耳也清醒过来,却是茫然的看着方不言,不清楚方才发生什么,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恐惧。
刚才他像以往,准备聆听方不言气血运行的动静,哪知竟什么也听不到,不只是方不言的气血声,还有外界的声音,任何声音,他的周围好像有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一切声音,在这里只有死寂,一片死寂。
“这是驭人气血,也是你所到达的阶段。不过若是敌人有法子让你听不到他的气血声,你又如何?”
“笃。”
方不言又敲了一声木鱼,这次是一声闷响,沈舟虚和薛耳忽然发现自己的真气快速从体内流逝,似乎丹田又回到了他们未曾练武的时候。
“这,这……”
沈舟虚看着双手,感觉到似乎从来没有这般虚弱过,仿佛他又回到了弱不经风的书生时代,空有一腔热血,却眼睁睁看着倭寇屠他乡邻,杀他家人。
“不。”
沈舟虚惊呼出声,蓦然回神,才发现他还在这里,方不言就在他面前,他这才知道方才只是幻觉。然而那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没有一次比现在更真实。
他大口喘气,那种感觉太过于真实,他永远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薛耳也被惊醒,他方才同样陷入幻觉。真气流逝,劫力不存,听几神通也消失了,他好像又成为了一个普通人。然而这一切,对于早就熟悉了以聆听感知世界的他来说,宛如一个噩梦。
“当你能用声音引动敌人的真气时,你就不会再怕敌人掩饰自己的气血了。若是你在调动敌人真气的同时,还能引动他内心深处的梦魇,你的敌人便将再无还手之力。”
方不言将木鱼和短棒丢给薛耳,道:“你要走的路同样还很长。”
又对沈舟虚道:“以音律入道,也是一条通畅大道,看来沈先生走窄了。”
方不言说完,走出门外,边走边道:“这次承蒙款待,方某所得甚多,不虚此行,如有得罪之处,请沈先生多多包涵,告辞了。”
话音未完,已经不见方不言身影,待他说完,薛耳侧耳一听,道:“已经走远了。”
沈舟虚满脸复杂,只是望着方不言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他的眼中,仿佛仍能看到方不言的背影,却与他最熟悉的那个背影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