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和沈莫到沈家时岁宁和沈流云还有沈家三位阿公已经在议事厅等了许久,唯一没有出席的是五阿公。
在临渊一行回到悬岭之时五阿公已然收到通知,他踌躇许久,四阿公拍了拍他的肩,轻轻说了一句:“涯安境是那位神祗最后的血脉,我们的骨子里流的,是传承的希望啊。”在沈家,谁要是毁了这份希望,那才是真正的大忌。凡触此忌者,必将不得善终,死后受正心之刑。这是每一代沈家人都要对着家主令立下的誓言。
“相见何如不见,徒劳忧思啊。”五阿公犹豫之际,四阿公摇摇头,牵着小孙子,轻轻念着去赴议事厅之约。
岁宁的眼圈发红,她刚刚从沈青云墓地归来,沈青云墓旁还葬了几位因护家主而丧命的沈家人。
沈莫被临渊带到议事厅后直挺挺的站着,大阿公已经坐上了他的位置,对沈莫的审判,要开始了。
“沈莫,这议事厅中的人你可都认识?断肠草一事既然是你一手策划,就等同叛族,这是其一,其二,作为嫡系血脉的上代家主沈青云命丧你手,谋害家主,沈家人人得而诛之,其三,你在人界所作所为,丢尽了沈家和涯安境的脸面,又教唆沈从随你做下这些恶事,沈莫,你可知错?”二阿公坐在椅子上,细细数着沈莫的罪状,厉声道。
二阿公是几位阿公中唯一一位除了话语权还有实权的人,掌管极狱,沈家的赏罚都是由二阿公说了算。
沈莫抬头,没看几位阿公,而是环视了一下议事厅。
想当年,他们那代沈家从旁支中选拔出来的买办,一起聚集到这里,当时的家主为他们送行,沈家每一代都会选出那么几个买办,他们是沈家在涯安境和人界之间的媒介,沈家所需要的东西都经他们的手带回来。
买办这个身份,在沈家让他在嫡系面前不露怯,坚持过了人界的买办岁月,没有被人界的浮华所迷惑并且还活着回到涯安境的,沈家的祠堂里就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这一生,作为旁支,要走进祠堂只有两次机会,要么你是带着买办这个身份功成身退,要么就是你死了,名字会被供奉在祠堂里。
当年他也只是个热血的少年,老家主在议事厅里和他们说沈家的往事,沈家人也只是流着神祗血脉的普通人,过去一千多年,从沈家走出去的买办还回到这里的却寥寥无几。
四位阿公坐在议事厅,神情肃穆,他曾经也想载着这份荣誉回到这里,成为沈家掌舵人里的其中之一,但他被他所信任的家族抛弃了。
“我知错,我知什么错?这沈家错的人多了,你们怨我,我何尝不怨你们,事过无悔,你说我错了,那错就错吧。”沈莫慢慢开口了,语气竟然带着笑意,笑声中带着浓浓的悲凉之意,他悲凉,是因为再出现在议事厅,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族之人。
四阿公神色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沈家为你开了一间极狱,你的余生就去尝尝这极狱的滋味吧。”二阿公面无表情,没有被沈莫的话所影响。
沈莫听了痴痴的笑了,不等押送他的人过来,自己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其实他等的,就是今天。
……
桀宇和阿穆将沈从带回临渊阁,里面有一人,正在等着他。
“沈从,你阿娘让我转告你,人间的事都忘了吧,你回了属于你的地方就要重新开始,她还说,从儿,你欠了债,要记得还。”阿锦站在轻声道,“你去还债吧,你看不见她了,不过她见了你就够了。”头上的步瑶摇了摇。
沈从本来是耷拉着脑袋的,听此言,抬起了头,眼睛里有了色彩,此时他也想明白了,人死如灯灭,只是那份执念始终放不下,听闻娘亲还牵挂他,心中有了歉疚。他可能感知到什么,显得仓皇起来,伸手在空中妄图抓到些什么,但显然是徒劳的。
那只魂魄已经走了。
她没等到她想等的人,阿锦说他死在他前面,她要去人界寻他了。
下一个出现在议事厅的就是沈从了,看见他,岁宁的眼圈又红了一个度,临渊也别过头。
沈家一夕之间的变故,都是这人亲手完成的,但就这么个蠢货,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清楚,还报错了仇。
沈家极狱,有他一间。
沈从,因未入族谱,有沈姓和沈家血脉,虽罪大恶极,沈家极狱,受刑三年。
沈家极狱在悬岭之下寒暖交替,极暖极寒。在里面要承受突如其来的冷热交替。
一个穿着褐色披风的人进了极狱。
“呵,你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沈莫坐在角落里,看着揭开帽子的五阿公,眼神恍惚。
“沈家从来没有抛弃过你,我们尽了全力,只寻到大片血迹,以都当你过不了了,人界又对我们虎视眈眈,得出这个结果之后就撤离了,这不是放弃,而是选择了更多人的性命。”四阿公将手中的叶子递给沈莫,冰火两重天,这片叶子的存在可以让你在极狱是脑子混沌,在接下来的生活里有那么一点轻松。
“可你还是放弃了啊,哦,不是你放弃的,应该是家主吧。”沈莫笑了,然后似笑非笑道。
“……这个叶子,可是当年你带我采的。”五阿公沉浸在回忆里,最初到人界,当时沈莫给的也是这种草。
“说说你那个位置吧,我当年孜孜以求的,你竟然得到了。”沈莫现在泡在热水里,水在渐渐升温,他脸色有些发红,喘着气问五阿公。
“哦,不怎么样,我自己不也待了几年吗?”沈莫自问自答道。
“是我错了,当年不该放弃你。”五阿公低下头,此时狱中是极寒,看着沈莫被冻得发青的脸,他想起那个与他一同走进议事厅的弟弟。这一切,怎么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沈莫闭上眼睛,不再看五阿公,一只手搭在腿上,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抓着膝盖,青筋毕露。
当年他曾自救,舍了一条腿,逃出生天。
另一座极狱也来了一个人,对于沈从来说,是凭空出现的。
“有人托我帮她寻个人,我答应了。”扶桑淡淡地说,递了一张纸给沈从。
沈从好奇的看向图纸。
“没告诉她的,告诉你也一样,沈家沈莫,是你涯安境的爹爹,也就是你父亲了。”
扶桑轻轻开口,不过沈从自己又是谁?
扶桑说完要说的话,又一闪,消失在极狱附近。
沈从一个人,在冰水里静静站着,不说话,扶桑的到来给他印证了一个事实,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场恨意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