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沉默了一路,从见到阿穆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桀宇会出现。
当船驶进一片白烟之中,临渊闻到熟悉的香气,临渊想问阿穆的问题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香气愈渐浓郁,她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其实从见到阿穆开始她就有了,这香气只是让她更加确定。
她暗暗在船尾拿出岁宁给的药粉,这香气中突然加入一股药香,索魂和阿穆眼前出现了一阵重叠的近水阁幻影,阿穆自知中招,稳住心神,看了看空荡荡的船尾,拍了一把痴痴望着近水阁的索魂,索魂回过神,眸色还有浅浅的红。
临渊在水底卖命的游,这湖中心那么大,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游过去,有点后悔一时冲动。毕竟桀宇再怎么算计她也不过都是骗子的伎俩罢了,他在临渊阁待那么久好歹还留下了笛曰和桃颂不是。
她筋疲力尽,挣扎着游过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捞起来,想挣开眼看看救她性命那人的样子,眼皮实在过于沉重,怎么也掀不开,索性直接睡过去。
临渊是在极其喧闹中醒来的,外面有人正在唱着曲,她把门打开个门缝,外面的一个伙计暗自会意走了过来,一来就把临渊塞进屋子里。
“这是什么地方?”临渊问那伙计。
“这是花舟舫,清姑娘现在正在外面唱曲,这个时间是清姑娘的场子,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别出去扰了她唱曲。你要是惊扰了她,小心清姑娘把你扔回那湖里去。”那伙计语气不善,是当时隋清一脚把他踹下去他才勉强救下了临渊,临渊当时溺水,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抱住他不放,险些他自己也在水里起不来,他现在心中还有怨气。说完也不管临渊什么反应,就转身出去。
临渊走到门口,听外面传来的声音,黄鹂之音,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这么好的嗓子,她也是第一次听见。
“你先回涯安境吧。”桀宇是看着临渊的逃掉的,他把手里的两尊泥人放在书案上,闭目对跪在面前的阿穆说道。
“是。”阿穆抬头看着桀宇,愣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次肯定会受罚,但没想到公子那么直接,把他扔回了涯安境。回涯安境倒不是问题,问题是那里有一个人,他暂时还不想见。
索魂见阿穆哭丧着一张脸出来,大概就能猜到是什么事,背过去先笑笑,在若无其事的转回来和阿穆道别。
阿穆头也不回,直接无视和他挥手道别的索魂,称兄道弟多少年了,从未觉得他那么大个人站在那里刺眼。不可否认,他有点嫉妒,索魂浑身上下都能看出情场得意。
索魂耸耸肩,突然发现衣服上什么时候又划拉出一道口子,回去之后哑阿姐又要缝补,他担心伤了哑阿姐的眼睛。
桀宇把他们都打发走后,自己摆弄着棋盘。
他在寻的那人,多年未归。
隋清的主场结束后抱着算盘就来找临渊。
临渊当时正在摆弄手里的笛曰,她发现这些天笛曰里面开始有了一些红色的纹路,刚开始的时候临渊没管它,后来纹路竟然逐渐漫延,像是体内长出来的血管,细细的,越来越像是某种图案。
临渊看得有些痴迷,没发现隋清进了屋,耳边惊现隋清拨弄算盘的声音,突然回头。
“你是我从水里救回来的,这救命的恩情我就算你五百两银子,我给你请大夫的钱是十两,你在我这里借助了一整天,花舟舫清姑娘的屋子可不是谁都能睡的,我算你二十两,不算贵,穿了我一套锦绣坊制的衣服,八十两,救你时你身上穿的衣衫不便宜,看起来也不是小门小户能买得起的料子,应该能付得起,我就不给你便宜了,总共六百两。”隋清快速拨弄着算盘,嘴里噼里啪啦的算着账。
临渊在她的目光上下审视下居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局促。
“哦,还有你的鞋子,也是锦绣坊的罗云锦制成的,算你五十两,总共六百五十两。”隋清看见她脚上穿着的鞋,急忙提笔,又在账本上添上一笔。
临渊之前在见隋清送阿穆锦衣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羞涩的人界姑娘,当时心中还笑阿穆见到姑娘就说不出话的性格竟然在人界惹了这么一朵桃花,现在看来,这倒像是朵食人花。
隋清算完账后,脸上换上甜甜的笑,好像刚才那朵气势逼人的食人花瞬间又变回了含苞待放的小桃花。
临渊右手拿着笛曰,食指在笛子上轻轻扣着,恢复了从容。
“你看这样如何……”
“不用,就按我刚才所言。”
临渊刚开口就被隋清打断,在隋清眼里,有人这样说就是要赖账的前兆。
“清姑娘可否先听我说完?”临渊先前在伙计口中听说清姑娘,便猜测眼前这位应该就是清姑娘了。
“好,那你且说说看。”隋清抱着算盘略思考,决定让临渊继续说,这清水城,可没有几个人能在清姑娘算盘下成功赖账。
“既然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当报,我给你写个借据,半年之后加上请大夫的和借住的钱我连本带息还你五百五十万,至于这身衣服和鞋子,我现在脱下来还你,你把我之前穿的还给我,可好?”
临渊立刻吩咐隋清身边的伙计,“取纸笔来。”
“你是想赖我的帐?”隋清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伙计的动作,笑吟吟的看着临渊。
临渊心里没底气,她来的时候确实没有带太多钱,出了涯安境她也没有见识过人界的物价,口袋里带着的那几十两银子还是出发前岁宁给她装的。
在涯安境,沈家是一大世家,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再加上悬岭产出的药材,挣了不少钱,但是沈家的人却偏偏安贫乐道,恪守医德,不重钱财,沈家人十五岁在药垆坐诊,有药垆供奉,对钱财也没什么概念。
涯安境八成的大夫都出自沈家,以前她肆意妄为,后面都有沈家给她撑腰,大家对沈家都保持着一种尊敬,也就没有人委屈了沈家大小姐沈临渊。
但是今天,临渊知道,沈家救不了她了。
隋清的笑容渐渐变冷。
那笑声在临渊耳朵里依然如黄鹂之音,只是前后对比,这心境未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