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诸人坐定。
“少卿这是——”何寺卿面露好奇地看向孙元实,似乎对其来意颇有兴趣。
而上座的贾平章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啜了茶,目光阴沉。
孙少卿瞥了一眼上座,便恭谨地对何岩叟道:“回寺卿大人,昨夜,有盗贼私闯了平章府,将府内贵人吓到了!这不,府上的兵丁连夜抓到几个嫌疑人员,一早下官便赶来处理此事!”
何寺卿听完,有些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那可处理完毕了?”
孙少卿摇摇头:“正让府上的侍卫头领去将那几个嫌犯给拿将过来,在平章府亲自审问!”
说着他微微一笑,目光露出些许惭愧。
“下官作为行在地方长官,没有做好治下盗贼治理的事务,还要劳驾相公亲自顾问,着实有些汗颜!”
何寺卿浓眉微微一耸,一脸正直严肃地感叹道:“最近,老相公府上的贵人屡屡出事,本官也是深感焦虑难安!”
“这几日一点也不敢松懈,终于有些进展,所以来跟相公禀报一声!”
孙少卿自然也听说了最近平章府各色轶闻,不过,他也不便多言,只一径应和地点着头。
而陈与权则笑得恭顺,偶尔插上一句,似也不敢多言。
听他们来往几句,贾平章这才放下茶盏。
瓷器发出轻敲的声音,轻却脆响,顿时令座下几人便都闭了口。
他淡淡抬眼,神情倨傲而漠然,冷肃道:“府上的案子,等会儿再与何寺卿细谈,现在孙少卿还是先将这擅闯平章府的盗贼审一审吧!”
说着他对翁应龙示意了下,后者疾步出去。
很快,外面便传来侍卫头领方大有回话的声音:“相公,那三个嫌犯都带来了!”
随后,廖莹中与翁应龙先进来了。
廖莹中匆匆在平章大人耳边将木鸿声的情况说了一下,后者有些不悦地拧了拧眉。
这时,正堂门外,一干侍卫押着几个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布帛的男子已经站定。
其中两个看着颇为年少。
高一点的少年脸色惨白,唇上干裂,头上缠着的白布上也洇染着斑斑血迹,走起路来更是跌跌撞撞,全身几乎都靠在一侧的少年身上。
而跟他一起的矮个少年,身上绑着绳索,嘴巴也被束缚着,眼神着急,但却还是尽力用肩头想要扶持住受伤的少年。
“诸位大人,这几个便是可能夜闯我们平章府的盗贼嫌犯!昨夜,就他们几个人半夜三更地还在寻大夫治疗伤处!”方大有言之凿凿道。
孙少卿闻言下意识与何寺卿对视了一眼,然后神色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甚为客气。
他起身在一干嫌犯周遭走了一圈,缓缓道:“下官以为贵府抓住的盗贼已然证据确凿,下官审一审,即刻带回去发落就好!”
他又对玉立堂正堂内的大人们拱拱手,对着方大有道,“可按贵府头领这一说,下官有些不解,你们拿住的这几人若只因为夜半求医才被抓,这未免有些情理不通!”
“这万一被临安府的百姓们知晓,说我们官府冤枉清白、随意缉拿平民,岂不是坏了平章大人清誉?”
孙元实是个耿直端和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自然不会直接救糊里糊涂地就将所谓盗贼就缉拿入狱去。
而方大有一介武夫,被太常少卿这一番话说得登时脸涨通红。
他霍地一膝半跪,抬手行礼辩解:“回禀相公,昨夜夜黑,盗贼不止一个,且身手了得,我等在府中、府外搜检了大半宿!”
“后来,是木先生说与其中一个盗贼交过手,还伤了对方,是故,我等才去搜检行在的药堂!如今,我们大可请木先生来作证!“
他自赶紧撇清干系,将这也许是冤枉清白的失误给推到木鸿声身上去。
他的话刚说完,被绑的矮个少年立刻“呜呜”挣扎着,急得满眼通红,似乎确实别有冤情。
侍卫们见状,立刻有人揪住他,不让他胡乱动弹。
可他一挣扎,竭力靠着他的受伤少年立刻没了依仗,浑身一软,“扑通”便摔在了地上。
周围另外几个被绑的所谓盗贼见状吓得都“呜呜嗯嗯”地直抖——
他们心里直觉这人八成是被平章府严刑逼供给打成这般惨状的。
方大有马上站起来回身呵斥:“快将他扶起来!看他怎么回事?“
当着大理寺卿、临安知府的面,可别活生生一个人死在了平章府,那他便难辞其咎了。
侍卫们手忙加乱地要将瘫软在地的少年扶起来——
“且慢!“
这时有人匆匆冲了过来。
院内平章府诸人一看,又是赵重幻,不由恼恨地瞪着她。
但是赵重幻却不以为意,她只是快速过来想要看看倒地之人的伤势如何。
可待她一看清那头部被布帛缠得跟一团茧子似的少年时,目光一颤,不由惊诧出声:“隗槐——”
方大有见状,示意侍卫们将她赶快拉开。
而那个矮个的少年听她这一声,眼前一亮,“呀呀”地挣扎得更厉害了。
赵重幻也顾不上其他,一摸隗槐的脉搏,发现他心脉微弱,再探气息,也气若游丝。
“他是钱塘县署的差役,跟小人同僚!”
她霍地转头看向玉立堂内,眼神咄咄。
“怎么可能是夜闯平章府的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