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廖莹中来得倒是出乎意料的早。
甲字号监的狱客们还在喝他们那照着能见人、喝着会咯牙的粟米粥时,他已经领着两个锦衣随扈缓步沿着甬道而来,后面还跟着个恭恭敬敬的狱卒。
破晓时分被赵重幻吵醒、后来却又莫名其妙睡死的大胡子此刻也正在呼噜喝粥,顺势遥遥瞥了眼来人,立刻含糊不清道:“小子,找你的又来了!”
赵重幻闻言,眉眼并未波动。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倒是对面的老头儿却有些紧张,:“小子,你到底得罪谁了,这一天一夜,走马灯似的人来寻你!”
昨夜春风楼的美味佳肴早已经赢得了他一颗苍老却向往美味的心。
他自然极是期望这其貌不扬的少年能在甲字号多安居乐业些日子,以便他也好沾沾光,多蹭几顿佳肴尝一尝。
赵重幻没有搭话,惟耸耸肩,不以为意。
很快,廖莹中到了赵重幻的监舍门口。
他停了脚步,并不吱声,只是慢条斯理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对监舍里难闻的气息倒也未曾露出半分嫌恶之色。
只见赵重幻靠着墙壁而坐。
稻草乱糟糟地拢住她的腿,甚至偶尔还听见老鼠吱吱的动静,可她竟未流露出半点娇丽女子的厌弃与惶惧。
她正眸色淡淡然望着自己,廖莹中缓缓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赵小差爷看来挺适应这里的!”
赵重幻也微微一笑:“在下自小山林野地里长大,有茅屋柴扉蔽之已经算得幸运!像皇城司大牢这般青砖乌瓦的房子,却也是不可多得的!”
“莫不是说赵小差爷不舍得此处?”廖莹中眼底有几许冷肃的嘲弄。
可是在他无人能察的心尖,一瞬间闪过的却是彼时刑房内,她揭开那张丑怪面具时他心中不可遏制的惊艳与悸动。
那种慌乱,平生仅见。
却也令他惊讶而愤怒。
于是他第一次明知事急的情况下,却未曾先回平章府议事,而是悄悄去了自己暗中豢养的歌姬章丽娘处。
然后在她纤细柔软的身上粗鲁而沉默地消磨发泄,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竭。
他不能让眼前这个心机深沉、才智卓绝的绝艳少女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因为他不允许,也不应该!
赵重幻闻言却扯了一根稻草信手叼在齿间,不以为意道:“那就端看平章大人的要务急不急了!廖先生以为呢?”
她的目光湛湛若水上浮月,神色坦荡地偏着头望着总是一袭布衣、负手而立的廖莹中。
此人在如此微光中眉宇间亦能映出几分清淡傲然之气,整个人的气度颇近似魏晋文士的风流雅姿。
只可惜,他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与所处的位置,于他这份难能可贵的魏晋风流中难免添了些沽名钓誉的惺惺之态。
廖莹中听她此言,瞳孔一缩,目光骤然有些冷。
“赵小差爷既然如此有心将功补过,廖某倒是替你庆幸了!好歹暂时还能保全你的性命!”他淡漠道。
“那以后还得靠廖先生多栽培!”赵重幻虚应了一句。
廖莹中意味不明地抿唇一笑,然后扬扬手让狱卒打开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