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程元凤迁任饶州知府时,正值饶州水患,冲毁州县田舍不计其数,百姓更是困顿异常,流离失所。程元凤到任后,访民疾苦,督修城堞,设立义田,宽宥诛求,细察诬枉,一时百姓称颂。
而当年,廖莹中的父亲正作为饶州通判,因为水患治理不利,行差踏错,被程元凤以贪污及渎职之罪给抓了起来,后廖父自觉仕途无望,羞愧难当,于饶州大狱中自缢而亡。
父亲去世那年,廖莹中年仅六岁,方及始龀。母亲因为父亲之罪,在家族中很难立足,后来带着他与姊妹辗转来到临安府讨求生活。
一家人于贫困交加中艰难度日,但是母亲依旧坚持让他读书。他刻苦自省,从不懈怠。可惜却多年举第无望,于是改弦易辙自投平章大人门下。
很快在一众堂客中,凭借机敏、多智、狠决、毒辣而获得贾平章的清眼,引为重用。
而他平生第一志,便是为父亲报仇,扳倒右相。此愿,与处处受到右相程元凤掣肘的平章大人倒是志同道合,心心相印,如此便也愈发受到看中。
“姑且不论是不是他,这个老家伙确实是不能再留!”廖莹中一举中的道,“即使不是他,他也会想法设法去抓老相公的短处!何况,还有神秘人这么个隐患!”
“那人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去寻,既然老相公已经安排岭南木家去找,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翁应龙道。
一时,主仆几人都沉默了须臾。
“老相公,已是酉正,时辰差不多了!”刘管家目如枯井,堪比木鱼一般冷漠的眉眼上全是一丝不苟的严谨。
“这些事下次再说,今日先议到此处,随本相去宴客!”
贾似道蓦然从圈椅上直身站立起来,刘管家疾步过去为他抚平华贵的衣袍,整理发冠幞头,廖翁二人恭敬随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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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小筑的花园里。
受邀而来的各位朝廷大员都三三两两寻个僻静处交流一些心里话。平日里皆是朝堂公事往来酬和,今夜难得有机会小聚一处,自然不能错过交心的时刻。
七里荷塘边,有四位锦衣华服的朝廷要员在边走边闲话着什么,他们后面远远跟着各自带来的小厮。
四人中两位是长须老者,两位正值壮年,为首的赫然是参政知事江万里,一侧是刑部尚书包恢,避后一步随行的则是魁梧的大理寺卿何岩叟,再侧便是俊挺儒雅的刑部新上任的郎官文履善。
文履善的官阶其实是上不了平章府刘管家的豪华名录的,他是随包恢而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随意畅谈一些无关痛痒的朝廷琐事,至待到了偏僻安静的畅风阁前的水台处。
忽然,包恢的目光从旷远的夜色中收回,神色幽邃地问一侧的何岩叟:“据说今日平章府出了命案!”
江万里与文履善皆停下脚步站定,注视着包何二人。
何岩叟微微一叹,颔首道:“是的,是平章大人亲自吩咐人来报的案!死者据调查是平章大人的一位美妾,也就是最近非常受宠的十姨娘!这可是个棘手的案子!”他苦恼地双手抄袖。
“一个姬妾,如何棘手?”江万里捻须奇道。
何岩叟一时往左右探看了一下,神色有些防备,缓缓道:“此女今晨被发现在对面竹林中,且头颅被砍去!但是奇异的是后来头颅却出现在了贾子敬的揽香楼中!头颅被屠戮严重,无法辨识。”
“既然无法辨识,你们是如何确定是十姨娘的?”江万里低低问。
“起初是婢女跟平章大人亲自来辨认的,此女肩头有一处花形印青,非常明显!”何岩叟踌躇了一下,接着道,“可是,后来钱塘县署有个小差役却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判定此女并非真正的十姨娘!”
“一个小差役?”
文履善修俊的眉眼一动,不由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