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柳问卿努力平息自己的失态,猛一拭眼泪继续道:“哥哥死后,父亲将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一夜。他出来后竟对我说,要隐瞒哥哥去世的消息,就说是我突发恶疾去世。而我需要顶替哥哥继续去县学读书,参加本届的科举考试!”
“我本一女儿郎,虽然一直也渴望像兄长一般出去读书,可是父亲从不允许。我惟有自己在家悄悄读书,后来被父亲发现还责骂了一通!如今,却要我顶替冒充哥哥去应举,此事对我而言,简直是晴天惊雷!我开始并不同意,但父亲以死相逼,我只好答应!”
“来行在应举的一应打点都是父亲提前来准备的!”柳问卿无奈轻叹,“我也只是来圆我父亲一个梦而已!”
“那与顾回呢?”赵重幻问道,她自然记得昨日栖云客栈里眼前女子对科举与众不同的观点。
柳问卿默了片刻,眸中轻扬起来一种莫可名状的薄雾,在水汽漫溢的瞳孔中如同春夜里杏花上的一滴清露,颤抖而脆弱。
“开始哥哥受伤时他来过我家,我曾躲在绣楼上偷看过他。”柳问卿低低道,“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虽然是巨贾之子,却不拘小节,也没有嚣张跋扈之气,更没有读书人的酸腐之味!想什么便说什么,从不藏头藏尾,故作姿态!”
“后来哥哥去世后,我冒名去了县学时自然常常遇见他,可是我不能多与他接触,也不该与他接触,便总是躲着他!”
但是那人如同这浊世的一股风,毫无预兆地就吹进她的世界里,教她苍凉的心野不自禁便绿意勃发,生机隐现。可是她不敢放纵自己的心,惟有藏心藏意,冷面以对。
终究,敏锐如他,还是发觉了她与兄长的不同之处。
那个秋日的午后,丹桂若雪,银杏飞蝶,他小心翼翼又满怀欢喜地给她递来一首抄录的《邙风静女》,而她慌张又恐惧地甩了他一巴掌后逃回了家。
岂知顾回非但不恼,反倒一心一意地开始在县学里为她周旋遮掩,不让她被其他人识破。不但冷暖无歇地照顾她,还知晓她钟情古籍字画,便四处为她寻找心仪的古籍孤本和字画。
他的一举一动都教她忐忑又心慌,为了回避他,于是告诉他若是想要与她有前途,他就必须考中科举才行。
“所以你送了他半块玉佩,留了一阕词给他?”赵重幻淡淡道。
柳问卿颊上微微桃夭,几不可见地颔首。
“后来,他真的开始向学努力,再也不似之前无所谓的态度!”
“你是何时知道你父亲的计划的?”赵重幻问。
柳问卿眉眼再次沉入寒霜凛冽。
她痛苦地又呜咽出声。
赵重幻没有打断,只是默默望着她。
片刻。
柳问卿才哽咽道:“昨日清早我父亲给我送了信来!”
赵重幻心中幽叹。
“对于钱韶予你了解多少?”她抬眸看了下外面的辰光,又问。
“这人也来过我家,他与我哥哥关系比较好!此人看起来比较敦厚老实!”柳问卿轻蹙修眉道,“但是后来我也怕被他识破,所以不敢多接触。”
“不过他应该与顾回关系不错,否则不应该知晓我给顾回写的那阕词!”她猜测道。
“他也知道这阕词?”赵重幻诧异地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