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呢,在这…”江川气喘吁吁地从后边的林子里冒头出来,看样子是跑了不少的急路。
“真师,我,我在这…嚯呀,他俩跑得太快了,我…我根本就追不上…”江川一个懒姿就地躺了下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跑出来了。
“你这孩子,没受伤吧?”元崇扶起江川问道,
“没有,就是手被划伤了一下,不碍事…”江川嘿嘿一笑,晃出右手粗糙的衣布包扎。
“待会回去让玄童好生帮你处理一下,利器所伤可不能随意处理,以免感染伤口。”
“弟子谨记…”玄童屈身回道,
“江川谢过真师。”江川也揖礼说道,
“嗯……”元崇微微点头,“先回殿去帮这只麒麟兽解开法物索吧,它看上去好像很不开心…”
南友容温柔地抚摸着那只小麒麟兽,想尽量帮助它减轻痛苦。
“玄童你留下,处理干净那些尾巴…”元崇察觉到周边仍旧有不小的异动,人影浮动、蓄势待发。
“弟子听令。”玄童身影一闪而去,犹如鬼魅。
“喔,了不起…”江川轻声嘟囔道,
“我们走…”元崇带头率先返山,长眉郁怒未消的看了南友容一眼,南友容不敢直视,百般恭敬屈礼。
长眉又走至江川面前瞪了他一眼,江川那个不开窍的却悠然自得的直着身子迎着长眉的目光与之平视,完全没有恭敬的意思,气得长眉拂袖而去……
江川:“这…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
“又是你们,玉京山已经放过了你们一次,你们还不领情?”玄童飘然一落地,发现数尺之外的密林之地,晋国的入侵者又悄悄地聚集而来,密谋夺物。
准确地来说,他们并没有离开,只是在暗地里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这么大一个人情,我们可不敢领。”高柯和那郭应晖同时现身,很明显两队势力现在因为目标相同而选择了暂时结盟。
“手下败将,为何复返前来自取其辱?”玄童微嘲道,
“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使命,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退!”郭应晖振奋说道,
“是条汉子,可惜跟错了人…”玄童虽年岁不大,却已更了很多江湖之事了。
“少废话,动手!”高柯举手一拂,手下的余众叫喊着朝玄童冲杀去。
在高柯和郭应晖的计算当中,就算眼前的这个少年道士武功卓越,但也不可能孤身一人能战这么多军中精锐,待他斗到筋疲力尽之际,他们再出手,必能将其击杀。
但他们漏算了,玉京山是不会孤军奋战的,他们从来有帮手、有支援,有谋略的布局。
“杀!”
“杀!”
四周密林之中突然钻出来不少气势汹汹的道人,又将他们团团围住,入侵者即刻不敢轻举妄动,与玉京众道陷入了僵局。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打,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要么从哪来回哪去,我们修道之人不造杀孽,绝不会为难尔等。”玄童对着那些兵士说道,
那些兵士们面面相觑,斗志似乎产生了动摇,手里的兵器也在微微发抖。
“你,还有你,怎么说?”玄童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高柯和郭应晖。
他们对视一眼,没有应答。
“抓住一切机会立功升官,无可厚非,每个身在官场的人做梦都想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但是,二位都是聪明人,如果连命都丢了,那么一切还有何意义呢?”玄童直击人心,
其实玄童大可与他们开战,他胜券在握,但他考虑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杀赢了他们,玉京弟子又会死伤多少呢,这局势并非死局,只要能够说服他们放弃抢夺,离开玉京山,对玉京山来说,就是胜利。
而这样的胜利,远远比杀死几十个兵士要有意义的多,因为修道者,其实修心,若心有歪念,以为一切皆可靠武力为之,则修道危矣,难免走火入魔。
“我们撤!”高柯圆滑处世,自是知道这两者利弊,本来雪崩彼时他就准备回撤了,但被郭应晖那厮看破,叫嚣着要去上报弹劾他办事不力,临阵脱逃,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郭应晖折返回来,如今他命悬一线,他当然会选择逃命为先。
“你…”郭应晖干瞪着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硬打,毫无胜算,郭将军驰骋沙场,该知相机行动。”高柯轻声在郭应晖耳旁说道,然后他朝四周的道人拱手会意,意为多谢相让。
看着高柯一行人黯然散去,玄童满脸轻松的笑意,“他都走了,你要打?”
玉京众道威武振声,逼吓那郭应晖。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郭应晖气冲冲地带着手下随即撤走,玄童朗声了说了一句:“不送!”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他们杀死好几个哨卫…”有道徒异议道,
“我何尝不想亲手血刃他们,为我玉京弟子报仇雪恨,但是为了玉京山大局着想,他们不能死在这里,一旦他们横尸于此,便和那梁国朱温结下了深仇,到时候玉京山就将永无宁日。”玄童深沉蹙眉的分析道,
“原来如此,难怪真师一再嘱咐不可下死招,我们倒是没有想得这么长远。”
“身处在这样的乱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还涉及到官家庙堂。”玄童摇摇头,
“回山,复命。”随着玄童他们一行人也撤离,整个玉京密林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玉京山,紫霄殿,日落时分。
元崇亲手解开了法物索,小麒麟兽得以恢复自由,随即四下乱窜,上天入地,调皮至极。
“好了好了,停下来吧…”元崇呵笑着对它说道,
那小麒麟兽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四蹄威正站立,摇着宽长的尾巴,直直地盯着元崇。
“别来无恙,这些年辛苦你了…”元崇触摸着麒麟的鬓角动情说道,
那麒麟兽乖顺地蹭了蹭,变得十分温和,好似见了多久的好友一样。
“你还记得我吧?”长眉凑身过来问道,
那麒麟兽退后两步,前蹄躁动不安,发出呼哧呼哧的低吼声,看样子,认得是认得,就是不怎么亲近喜欢,有点十分嫌弃的意思。
“他还认得我…”长眉有些沾沾自喜,
“只是还跟以前一样不喜欢你。”元崇淡淡地补了一句,
长眉:“……我不介意。”
那小麒麟兽走近江川,也用它的头角蹭了蹭江川的衣臂。
“它喜欢你,孩子,你们肯定在天道小殿里发生过什么有趣的故事吧,这是你天大的际遇,更是你们天赐的缘分,麒麟是不会看错人的,加入玉京山吧,我收你为徒。”元崇竟然主动说出想收江川为徒,这在近百年的玉京体系之中,怕也是第一次。
江川和在场众人都惊讶不已,江川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南友容清咳了两声,然后用手肘戳了江川几下,“快说话呀…”
江川即刻双膝跪地,朗声说道:“拜师庄严,无礼不成,弟子虽是诚心拜师,却无六礼束修,终是不逊,幸弟子于断天崖之上,采撷滋补大品冰天雪莲花三株,供奉吾师,以此为礼,祝愿吾师身体安康,长寿无疆。”江川恭敬地将怀中所藏三朵冰天雪莲花捧于手心,低头奉送。
元崇大喜,暗自想道:“江家后继有人,江怀玉教子有方,培养了这么一个尊师尚礼又正直善良的孩子,江家之幸,天下之幸啊。”
元崇将江川扶起,然后说道:“天下背离礼道久矣,汝能有此礼数,为师甚慰。拜师礼成,汝,自即日起,为玉京道。”
江川扑哧一声又跪身下去,说道:“尊师在上,请收弟子三拜…”
拜首完成之际,玄童才赶赴回来复命,当他恭喜江川如愿以偿的时候,不经意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弟了,以后得叫我师兄,不可再直呼我的名讳,知道了吗?”
“嗯?没必要吧…”江川瞪大了眼珠子回道,
“玉京山的规矩多,尊师重道乃是我派传统,你得尊礼呀,你不是一向自诩尚礼正道的嘛,可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江川被说得一时语塞。
“他说的对,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姐了,你就是我的师弟,师姐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然就是无礼犯上,你说对吧师弟?”南友容也凑过来玩闹道,
“呃…这,难道我是这玉京道最小的师弟?”江川仍旧不死心地问道,
“非常遗憾地告诉你,是的,你是玉京山最末的,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