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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火炮威力不足的后果显现出来了,按照高务实上次收到的南疆战报来看,一二号炮集中较多的时候,轰破此时的大多数城墙并不特别困难。
运气好的时候,某处位置连续挨两炮基本就要出现垮塌,如果这个垮塌位置比较低,垮塌之后几乎就能当做一个缺口开始进行步兵突击。倘若这样的缺口再多几个,对方的城防体系基本上就算告破了。
就算运气不好,几乎没有出现同一位置被多次命中的情况,但只要城墙整体中炮的次数累积多了,也容易引垮塌,而且这样的垮塌比前一种更严重,经常是一垮垮一大段,导致城防直接崩溃。
然而这一次,他的火炮比较不足,三号炮虽然是很好用的野战炮,但对于轰击城楼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号炮倒是能给城楼造成不小的威胁,但此时刚进四月,处于边塞的灵州虽然解冻,可气温仍然很低。低温下的这种夯土城墙相对会更坚固一些,客观上提高了轰塌城楼的难度。
再加上二号炮数量又少,更加使得轰击效果不佳。前前后后打了七轮齐射,也只是把城楼的上层建筑砸塌了半边,城楼本体的一角砸出一个缺口。什么时候能砸塌,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高务实和麻贵虽然脸色看起来都还淡定,其实心里都有些不满意,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七轮齐射实际上已经把城内叛军的胆子都快吓破了。
这里有一个关乎心理问题:明军是东亚范围内唯一具备大规模火器运用能力的军队,虽然说此时已经进入战国尾声的日本也有不少的铁炮(注:不要被名字蒙蔽了,日本的铁炮其实是火绳枪),但那只是火铳,其在火炮上的水平和使用率远低于大明。
换句话说,宁夏叛军作为原明军的一部分,他们虽然并非不了解火炮,但他们真的没有被大量的火炮压着轰过——三十余门二号炮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很“大量”了,毕竟此前的敌人蒙古人可是连一门都没有的。
而且短短的时间里,城楼上的“楼”就被砸塌了一半,这给他们造成的冲击也足够大,甚至由于他们人就在城墙上呆着,这“楼”塌带来的震慑力甚至超过了城楼本体被炸缺的那一角,让附近的叛军魂飞魄散,仿佛整个城楼的倒塌已经进入倒计时,而他们都将会被埋葬在这土墙之下一般。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反抗能力的等待着死亡降临。此刻城楼上的叛军就处于这种心境之下,看似还在顽强抵抗,实际上已经距离崩溃不远了。
禁卫军炮营的两个营长也十分紧张,甚至明明只是负责指挥炮击,也都同样满头大汗——他们背后站着的可不只是对他们没有真正管辖权的大同总兵麻贵,他们背后站着的是禁卫军真正的统帅,是以戎政侍郎为本职的高务实!
放在后世,大抵相当于国防部常务副部长兼中部战区司令员正在观看两个营长的军演,这俩营长能不紧张吗?何况还是在实战中处于进攻效果不达预期的前提下。
两个营长急得嘴角冒泡,亲自下到一线督促各炮炮长仔细校对射击诸元,“再打飞了的炮组今晚通通不给饭,战后回京自己去找戚司令领罪!老子领罪之前也要先处置了你们!”
明军可不是红朝的子弟兵,从规矩上就没有什么“不准体罚”之类的东西。按照高务实的“近代军队”原则,所谓的日常训练,除了那些真正的技战术之外,最根本的一点就在于“让士兵畏惧上官更胜于畏惧死亡”。
封建军队、近代军队、现代军队这三个不同时期的军队到底有什么区别?高务实一贯认为,主要体现在纪律、组织能力和主动性这三个方面。
封建军队算是军队的早期形式。简单来说,封建军队的组成形式是将领加士兵的捆绑形式,士兵往往是将领的私有物,就如同现在的明军。所以封建军队的约束力是分级的,上级军官约束下级军官,下级军官约束基层军官,再由基层军官去约束士兵。这种分级体制是松散的、粗放的,缺乏统一的纪律要求和组织能力。
在这样的军队中,军队好坏很多时候取决于军官的个人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然而事实上个人能力总归是有限的,再优秀的军官,也难以兼顾手下所有的军队,所以封建军队的素质是参次不齐的,即使有精锐部队,规模也难以扩大。
戚家军的人数为何始终很难破万,跟这一点也很有关系。不过,戚继光组织戚家军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戚家军才会格外强调纪律,也因此戚家军在戚继光死后,不管是谁去为将,都能保持很高的战斗力,直到朝廷把他们送上绝路,全员战死为止。
而近代军队则是封建军队的升级版。其最大的不同,就是确定了统一的纪律(注:此处的纪律不是仅止于遵纪守法,更主要的是说必须遵守的行为规则)。
近代军队是打破了封建军队的组成结构,从军官到士兵,全部归于统一的指挥之下,用统一的纪律进行约束,从而提升了军队的整体素质。而军队的整体素质提升,又让组织能力得以提高,可以完成复杂的,大规模的战术动作(而不用担心士兵无法完成)。
所以近代军队与封建军队作战,优势是明显的:近代军队素质整齐划一,在战场上如同墙一般推进,不需要优秀的将领指挥就可以发现和突破封建军队中的薄弱环节,并且任意一只部队都可以根据战场情况进行战术变动,对战机的把握远胜封建军队。
而封建将领对于这种硬桥硬马的对攻就毫无办法,即使封建军队也全部出动精锐人马,近代军队还是可以在整体性上胜过它。因此鞑清末年的所谓满蒙铁骑才会在面对英法强盗联军的时候根本翻不起风浪来——那不仅仅是武器压制,更重要的是军事体系上的碾压。
至于现代军队,在纪律和组织能力上相对于近代军队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突破,但是其在单兵主动性上更胜一筹,甚至不止一筹。近代军队要求士兵无条件服从,好处显而易见,然而一旦失去指挥,近代军队的士兵就很可能会不知所措。
而现代战场上兵器兵种众多,形势更加复杂,瞬息万变,近代军队的僵硬的体制就不适合了,于是才会出现士兵读书越多,战场上表现越好的这种情况(这是就整体而言)——这里读书的根本作用,其实并不是文化知识本身,而是由其带来的思考能力与自行决断的能力。
当然,现代军队的体系和高务实没什么关系,此时的大明既不适用这种士兵,也培养不出这种士兵。在高务实看来,大明在他的有生之年能够努力触及的,也就是近代军队的水平了,不可能会更高。
当然,也没有必要更高。
大同镇兵有着麻承诏的督阵,禁卫军的两个炮营也有营长亲自上前督战,明军的火力很快变得更加威力十足起来,火炮的命中率也出现了明显提升。
又是三轮齐射先后发出,明军火炮本该进入“中场休息”,以免炮身过热,谁知灵州南门城楼忽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摇晃,城楼上的叛军士兵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开始惊慌失措地乱窜。
然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城楼仿佛雪崩一般直接垮了下来,城楼上来不及夺路而逃的军官、士兵通通随着城楼坠落,大部分被埋在了残垣断壁之中,剩余一部分没有直接被砸死或者掩埋的叛军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嚎。
灵州南城门仿佛在一瞬之间化作了修罗炼狱,血腥无比,悲惨至极。
远处观战的高务实和麻贵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只是这一瞬间的活埋终究还是过于震撼了些。
然而前线的军队却和他们不同,这些顶着对面炮火站在原地的人本身也是面临着生死压力的,此刻则宛如被困了五百年的孙猴子忽然被放了出来,根本没有觉得对面的惨状有什么血腥,只是觉得解气万分,一个个都发出了兴奋的大吼!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处于变声期的麻承诏也兴奋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急急忙忙朝身后看来,用力地朝他父亲麻贵挥手。
麻贵深吸一口气,转头朝高务实看了一眼,沉声道:“枢台,城门已破,可以发动总攻了。”
高务实盯着垮塌的城门,微微抿嘴,低喝一声:“准!给我踏平灵州!”
麻贵转头,猛一挥手,军鼓之声立时大作,隆隆不绝,越来越快。明军步兵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在麻承诏的呵斥下踏着鼓点,整齐前行。
论场面虽然不如一拥而上来得壮观,但论震撼敌军,则一定是这样的效果更佳!
高务实在中军看着前方的麻承诏,露出一抹笑容,对麻贵道:“西泉有此佳儿,麻氏荣宠不绝矣。”
麻贵心中欢喜,却仍然忙不迭朝高务实鞠躬行礼,谢道:“犬子顽劣驽钝,本不值一提,此战若有些许微功,也都是枢台苦心栽培之果,犬子才得以有此机会。倘使将来犬子有一二可用之处,也必以为枢台效犬马之劳而万幸。”
高务实笑着摆了摆手,道:“西泉过谦了。”
麻贵知道高务实这话虽然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就是默认了麻承诏今后在他麾下的地位,心中不由得大喜。不过麻贵不是不分轻重缓急之人,高兴归高兴,该做的事还是记得做,他立刻提醒道:“南城已破,哱承恩若是想走,应该就在此时了……”
高务实刚要点头,谁知麻贵话未落音,远处已经有传令兵大声报告:“报——枢台、总戎,北城有一支精锐骑兵由城中突然杀出,我军拦截不及,已被其冲破包围而去。周参戎请示枢台、总戎,是否需要追击?”
正常来讲肯定是要追击的,这根本不必问,之所以这位周参戎派人来问,原因不言而喻:哱承恩之所以能让“我军拦截不及”,就是他周参戎奉命放水的结果。既然如此,要不要追,追到什么程度,当然也需要问一问。
麻贵笑着对高务实道:“枢台,末将以为不妨就让他追一阵,左右他也追不上,只是能教哱承恩自以为得计,似乎也是好事。”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可以,让他追吧,最好还能杀几个,让哱承恩不至于怀疑我放他回宁夏是别有用意。”
麻贵于是把这话让传令兵带给那位周参戎,自己则向高务实告了个罪,开始调动大军准备入城。
仅仅巳时初刻,明军官兵已经破城而入,城中叛军此时才发现哱承恩的大纛虽然立在那儿没动,但哱承恩本人早就不见了,替他坐在那里督战的只是个穿着他铠甲的西贝货。
封建军队失了主将的后果不必多说,整个士气一下子就崩了,什么组织体系几乎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军官指挥不动士卒,士卒也懒得再找自己的上峰,乱糟糟地都想夺路而逃,或者找个地方藏身起来。
更多的叛军士兵既没地方跑,也没地方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跪倒在路边,将兵器高举过头,抱着侥幸心理投降了。
不过他们的做法还真没错,高务实一向是反对内战的,当然不可能会搞屠城之类的事。明军士兵在战前就被反复告知要善待俘虏,而且高务实还调整了赏格,俘虏一人不仅战功与“获首级一”相同,而且另外打赏五钱银子。
五钱,这真是高务实有史以来开出的最低赏格,但他也真是没办法,手里的军饷已经少得岌岌可危了,他又不敢自己往里头砸钱,能赏五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
好在大同镇兵也谈不上富裕,况且五钱也是银子,抓两个不就是一两银子了吗?怎么着也总比杀掉划算,因此灵州城里的叛军一时之间居然成了香饽饽,大伙争先恐后要俘虏。
平时脾气很大的刺头们都不肯胡乱杀人了,碰上那种不老实的叛兵,也只是揍一顿出气了事——生气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嘛。
不过,也正由于局势既然不可挽回,官军又“极其克制”,叛军们投降的动作也就变得更加顺畅,从一开始的零星投降,逐渐发展成大片大片的投降。灵州城谈不上太大,城中被哱承恩抛弃的部队也不足两千,这样的投降只是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了事。
灵州城在短短三个时辰之间便彻底易手,宁夏的南大门已经牢牢掌握在高务实统领的官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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