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舟这趟回N市不单单是为了看他爸,也是为了“渡”跟贺氏合并的事。
贺庭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以前,繁重的工作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他考虑了很久,决定退休让贺一舟接他的班。不过贺一舟自己也有“渡”需要管理,父子俩合计过后,做出了“渡”跟贺氏合并的决策。
需要交接的工作很多,贺一舟本想带楼亦水去他们之前上补习班的地方看看,顺便逛一逛闹市,结果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贺一舟歉然,“抱歉啊,今天没法儿带你出去玩了。”
楼亦水站在玄关处帮他整理衣服,“没关系啦,反正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改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她最后理了一下贺一舟的领口,冲贺一舟笑道:“好了!”
贺一舟道:“晚上我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晚饭不用等我了。”
楼亦水送他出门,“知道啦!你别太累。”
送走贺一舟后,她便回房间拿了笔记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文件。
事务缠身的楼总,哪怕是休假,也没别人休的这么潇洒。
没过多久,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楼亦水放下笔记本,起身去开门。
“贺叔叔?”看到来人,她首先愣住,“您怎么过来了?”
贺庭道:“我来看看。”
楼亦水忙把人请进来,倒了杯水给他,“贺一舟刚出去不久,我这就叫他回来。”
贺庭摆摆手,“不用叫他回来了,我今天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楼亦水目光闪了一下。
贺一舟刚走不久,贺庭便找上门来,更像是故意支走贺一舟的一般。联想到贺庭那天对自己的态度,楼亦水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贺庭道:“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说一下贺一舟的事。”
楼亦水:“您说。”
“贺一舟他妈走的早,他是跟着我长大的,这你知道吧?”贺庭问。
楼亦水点头,“知道,贺一舟跟我说起过。”
“我其实不算是一个称职的爸爸。我工作很忙,有时候甚至一两个月也见不到贺一舟一面,他大多是保姆带着的。”贺庭自嘲的笑笑,“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挺亏欠他的,没有给他足够的陪伴。”
“可是,贺一舟不这么想啊!”楼亦水突然说。
贺庭抬头看她,“嗯?”
楼亦水组织了一下语言,“嗯……之前上高中的时候,我俩时常一块儿上补习班,我记得有天吃宵夜的时候,他跟我说,他爸爸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爸爸。纵然您没有给他足够的陪伴,但您在尽所能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和物质生活。”
“我也只能给他那些了。”贺庭叹了句,“贺一舟呢,性格不算好,严格来说还有点混。处于愧疚,我平常不怎么管束他,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事我都由着他高兴。不过他虽然混账了些,但好歹没歪。”
这个楼亦水倒是挺赞同的。当年的校霸同学虽然横了点,但是从来不恃强凌弱。
贺庭继续道:“我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快乐的长大,其他的我也不干涉。他从小就学习没兴趣,成绩一直挺差的。有一天,他打电话让我给他找几个老师补课,说他想考Z大。”
楼亦水心思一动,“您……您之前就认识我对吗?”
“对。”贺庭没有否认,“早在很久之前,贺一舟就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了。那小子,之前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进厨房,但有一天跑到厨房来说要跟我学厨艺,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你。”
“他其实在厨艺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最开始学的时候那双手不是被刀切了就是被油溅。少爷金贵,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罪,我还以为他没几天就受不了要放弃,没想到他却坚持了下来。”
楼亦水握着水杯的手越来越紧。
“至于他说的考Z大的事,我也原先也只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之后发现他是真的上了心的。你知道的,他基础没打好,学起来会比别人吃力很多。好多次我半夜回来,看到他的房间来亮着灯。”
“我觉得他对你太上心了,也不止一次提醒他不要陷得那么深,不过他没听。他经常会跟我说起他所憧憬的,和你的大学生活。”
“他说了什么?”楼亦水轻声问。
贺庭一笑,“很多。说你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下课,牵着手在Z大的校道上散步。空闲的时候,就去超市买菜回家,他做,你吃……”
他的目光忽而变得悠远,“不过啊,他所说的那些,都没有实现。”
楼亦水闭上眼,哑声问:“后、后来呢?”
贺庭回忆起贺一舟那时的模样,眼睛也有些湿润了,“那大概是我见过的他最颓的模样了。他不再出门,也不肯见人,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想把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那段时间他很消沉,人也迅速消瘦下来,几乎成了皮包骨。”
楼亦水抬手捂住眼睛,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渗出。
贺庭深呼一口气,“我就跟他说,儿子啊,你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要多想想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未来啊。他抬头看着我,他说……”
那天,贺一舟抬头看着他爸,漆黑的眸中全然没有往日的神采,死寂一片。
他说:“可是,她就是我全部的梦想啊!”
楼亦水很少在人前这么失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贺庭也有些不忍,他叹息:“本来你们的事我不应该说太多,但是作为一名父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受到伤害。亦水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离开贺一舟,我请求你,看在他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用最温和的方式离开他,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好吗?”
楼亦水哽咽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贺庭摇头,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这些东西,贺一舟保存了好多年了,有空的话,就看看吧!”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楼亦水没有去送,门咔嚓一声被关上。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死死压抑着的情绪喷涌而出,悔恨和愧疚几乎将她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