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父慢慢悠悠走进会议室,走到属于他的位置坐下,身后还跟着个楼亦珊。
“我就一段时间没来公司,召开董事会都不通知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楼退休了呢!”楼父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什么不对,只是这话听着,不免讽刺了些。
董事会召开,公司的总裁,最高股份持有者竟然没有收到通知,怎么说怎么不合理。
众人面面相觑,尴尬的一批。
楼亦珊仿佛是为了拆她爸的台而来,“爸,有点自知之明好吧?你瞅瞅你,每天不务正业,不是浇花就是养鱼,都多久没出现在公司了,谁还记得你?我看啊,你要不干脆辞职算了!”
陈德良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今天这情况是没办法拉楼亦水下马了。他扯开笑容,“楼总说笑了,只是您许久不到公司,所以我就以为……”
“你以为?”楼亦珊挑眉看他,轻嗤:“你凭什么以为?”
陈德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不敢反驳。
楼氏目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楼父也不想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行了,不是什么建设性的讨论,散会吧。董事会这种级别的会议,以后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就召开的好,诸位说对吗?”
谁敢说不对啊?
众人应和几句,匆匆收拾东西离场。
总裁办公室。
方才还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小楼总此时微垂着脑袋站在办公桌前,像个犯了错误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楼父坐在办公椅上,摆弄着桌上的小物件。
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公司了,这办公室看着都陌生了几分。
“爸,对不起。”楼亦水道。
楼父只是问:“为什么道歉?”
楼亦水:“我工作失误,给楼氏带来了损失。”
楼父放下手中的东西,问她,“妙妙,你确实做的不太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没有处理好李崇的事情,平白让公司名誉受损。”
楼父却是摇头。
楼亦水想了想,又道:“手腕强硬,处理问题过于简单粗暴了。”
楼父还是摇头,他叹了一口气,说:“妙妙啊,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寻求我的帮助。”
楼亦水惊讶地看着他。
“我是你爸爸,理应为你护航。还想趁这把骨头没老透,再为你挡一点风挡一点雨,你却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楼父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爸爸很欣慰,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可是偶尔又会觉得惆怅,雏鸟长大飞走了,鸟巢里就有些空荡。”
“爸……”
楼父抬手,示意让他说完,“妙妙你知道吗,我跟你妈妈还挺怀念你十几岁叛逆那时候的。虽然混蛋了些,经常把我们气得半死,但你一直都依赖着我们。”
谈起往事,他有些唏嘘,“你那时候怼天怼地怼空气,完全不带怕的,拿根棍子就能上天的那种!因为你知道,无论你捅了多大的篓子,爸爸都会替你解决。”
“后来你大了一些,不再依赖我们了。转学、出国、实习、工作,什么都是自己来。我跟你妈妈,其实看着很心疼。”
“妙妙,我希望你能记住,爸爸还在呢,你完全可以像少时那样,任性一点,骄纵一点。你要相信,无论摊子多烂,爸爸都能帮你收拾干净的。”
楼亦水咬着唇,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脆响,心间竖起的那道屏障出现了道道裂痕。
知道自己不是楼家的女儿之后,她一直告诉自己,那不是她的家,她不再有资格去任性去骄纵。她觉得自己像是客人,没有了对家的归属感。所以她跑了,不想沉溺于不属于的自己的关心跟爱护。
她不欠人人情,把自己跟每个人都分隔得清清楚楚,可她渐渐发现,或许那些人,其实并不想跟她分的那么清楚。
比如,贺一舟。
再比如,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楼亦水曾经以为,血缘才是最深的羁绊,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原来啊,有些羁绊,不是只能依靠血缘才能维系。
“对不起爸爸,是我错了。”
楼父看她都快哭了,忙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正事。妙妙,来,看看这个。”
办公桌上放着两份文件,顶头写着五个大字——股权让渡书。
楼父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名那里。
两份文件,一份签着楼父的大名,另一份签着的是楼亦珊的。
“这是什么意思?”
楼父道:“把这两份文件签了,你就是楼氏最大的股份持有者。”
楼亦水想也没想就道:“我不能要!”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楼父道:“董事会要再找你麻烦,这会是你最锋利的武器。你也不想自己的行动处处受限对不对?”
“可是……”
“没有可是!”楼父语气坚决,“我有意把公司公司交给你,把你调回来是想历练你,不是为了让那群老家伙给你摆谱的。”
他语气轻蔑,透露出一丝霸气来,“仗着手头有点股份,拽的跟二五八万是的,还想让你引咎辞职?我倒要看看,我楼诚的女儿,谁再敢让她引咎辞职?”
楼亦水还是迟疑,“可也没必要都给我。”
楼父笑道:“都是要给你们的,早晚的事。不过,你这次要好好谢谢珊珊,她可是把家底都交给你了,以后你要是翻脸不认她,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爸……”
“签吧!”楼父把笔递给她,“你需要这些。”
楼亦水捏着笔,抿唇不语。好一会儿,她说:“那,等我稳固了在楼氏的地位,我再还给你们。”
楼父没说话,最后看了一眼陪伴他已久的办公室,叹道:“我终于要提前退休了啊!”他满目慈爱,“以后这间办公室就是你的了。妙妙,爸爸很为你骄傲!”
楼父走后,楼亦水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好久好久,桌上那两份文件仿若千斤重,沉沉地压在她胸口。
这下是彻底还不清了。
楼亦水自暴自弃地想,算了算了,就这样一直牵扯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