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此之时,她安静地注视着他,这种目光却即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目光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眼中,她应该永远急切地注视着他的身影,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怜爱,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也可以让她高兴上半天。熟悉则是因为这样淡然的目光,他经常在眼中看到,他明白她们为何会用这种目光看他,因为她们对他全无所求,而且甚至是轻视着他的。
看孟欢欢脸上的神情变化,时而皱眉忧虑,时而悲伤感慨,不禁问自己,这样逼她把她又扯进来对吗?也许他该放手,让她过她自己的日子去。这个念头一起,司南誉胸口顿时一闷,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他如何能容忍……司南誉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和地告诉孟欢欢,“你待下去一定会有发现。我若现在知道如何联系,犯得着找你?”
一道下去,路上的颠簸让她的胃里又有点翻腾,想喝一些清淡的菜汤,走进行馆,从行馆狭长的通道口,忽然传出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琴声,像飘过湖面的柳叶,不经意拨弄清水,孟欢欢不禁驻步,琴声回旋,到高潮处像缠绵温软的对抗,沉寂,又淡淡勾起悲伤,古琴的低沉,撩动怅然……
眼圈瞬间红了,她垂首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你还能呆下去吗?我们来的时候,听说,南朝的群臣,都在说你是……你是侯爷的千金,侯爷谋反,所以你……听说那些大臣都在上折子要杀你呢!我央了大哥,要他务必要带你离开这里。一会儿,你一定要跟我们走!”
如此高兴的模样,司南誉却是越看越担心,江湖上那个传言可是流传已久,也只有这个江湖笨鸟才会不知道,可是……要不要告诉他呢?此刻告诉他,那就是往即将绽放的花蕾上砸下一块石头;但若不告诉他,日后他知道了,而且若是传言的事实是不好的那一面,那可就是往怒放的鲜花上泼下一场暴雪!
可惜实在很不凑巧,等他们赶到市集的时候,气氛很和谐,怎么都瞧不出有人暴动过的痕迹。还是一堆人聚在那卖身,孟欢欢确实有来过,把大伙劝完就走了。据说是跟新来的牙婆喝茶谈心得去了,生怕在晚膳后孟欢欢会自作主张地跑去铜驼陌,各自行动。他跑去铜驼陌附近等孟欢欢,又跑去孟欢欢常去的几家茶馆里找她。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再倒回娘胎修炼五百年,或许才够资格同本宫一较高低,知道么?“孟欢欢玉手轻挥,将耀阳与倚弦两人的灵体化作两道气体,吸入掌心封印起来,再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向牛使者,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道,“这两人事关重大,一旦有所延误,你们担当得起吗?“说完莲足轻点,身形划空飘然而去。
第二个人也是用台的,当然,这个人的情况绝对不比第一个好多少,更惨的是,这个人的两腿自大腿一半以下都不见了,包裹在原本应该是膝盖部位的纱布早已经染成了血红色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虽然同样的被两个人抬着,虽然也在昏迷中,但是起码他的呼吸声比第一个还来的重了一点,但也是重了那么一点,一样的出多入少。
点头:“五十年前,祖师爷被一个人所伤,几乎无法保住性命。祖师爷一生降妖除魔,积下许多仇家,若是让仇人知道了,只怕是后患无穷。祖师爷只好想出诈死这个方法,然后以龟息大法疗伤。这件事情,只有师父一个人知道,师父亡故后,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是现在祖师爷却不见了,也不知是被人劫走,还是疗伤已毕,从假死之中醒了过来。”
她喜滋滋地又挖出了她埋在这里的飞刀,二十把刀,一把不少。她拈着飞刀看了看,银色的光夺目绚丽。她回头冲司南誉一笑,“其实不论什么暗器,我都使得很好。这刀,是为了让你认出我而已。我以为……本打算再不用这刀了才埋在这里的。”她以为从此平平安安过小日子,连去偷去抢都不肯,她以为可以再不用飞刀,以为……人生真的没有能肯定的事情。
荒漠一般的官道上,司南誉已经面无血色,苍白的如同茫茫的天空,日夜兼程的颠簸让毒液在他体内加倍的扩散循环,黑衣上的血干了湿,湿了又干,他在努力支撑,想支撑回咸阳,每一次汹涌的咳嗽都让他吐出一口沥青般的暗血,这样的血甚至渗入马车底的木棱,沿着车辙一点一点滴洒在徜徉泥道上。
“原来如此!”国小王子寒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扫过司南誉,眸底深处分明含了杀意,似裹了冰雪剑刃,冰冷彻骨,“皇上待皇后娘娘如此情深,倒是羡煞旁人。纳兰祝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他轻拂衣裳襟下摆,缓缓落座,一抹淡笑再度浮现唇角,修长如玉的指节拈起面前玉杯优雅举向御座,举起手中酒杯,仰面一饮而尽,姿态行云流水,又凌厉潇洒。
低头看着肩上的伤,抚上闷痛的胸口。想不到,皇朝武林三公子的武功竟高至如此地步,而且与所查得到的完全不一样;还有那个洺空,号称第一人,却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次的三百人更胜上次的三千人!不过……那又如何呢,东溟岛等着他们,数百年的筹划等待,一切早已注定!
没精打采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就对这种装可怜骗同情的伎俩觉得好厌倦。就算卖进了好人家,又运气很好地换来一场姻缘,那又怎样,始终还是低人一等了,下半辈子的幸福?那种被人施舍同情的感觉,当真幸福?隔了很久,她回过神,婉转地说道:“最近市场那么萧条,你还卖什么身呀,等万象复苏了再来卖。
车首上四名俏丽女子手持软鞭并肩架车,在她们身后是一个别致的瑶玉栏台,一名白绫长衫的俊美男子,怀抱两名二八年华、美貌非常的女子,临栏傲然而立,修长健硕的身躯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有若泼墨般的深黑长发随意披散背后,迎风飘起,更予人洒然不羁之态,浑若玉石雕琢的脸庞上,有着一双妖邪异常的水蓝色眼眸。
只得边苦笑边道:‘不是我们不想,但是,无论是在高明的医生,魔力再高的魔法师,我们完全的都治不好陛下的病,甚至,所有人都找不到陛下无法康复的原因。’‘刚好在这时候,大殿下接获到有关于可以治百病的圣狼王的传闻,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避过了二殿下的耳目,将我们派了出去,希望我们可以将圣狼王抓回来帮陛下看看,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到后来你都知道了,虽然没有抓到圣狼王,但是你却来了……。。’接着,又将九天前,大殿下忽然的来信,让他们知道原本状况都很稳定的陛下的情况忽然在一夕之间变的万分的危急。
终她一生,都不会再嫁人为妻。这个承诺她是一定会遵守的,在过去的十几年时光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谎话,而许下诺言在许多时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从来不曾认为她必须得对自己说过的话付责任,但这一次,她却是真地下定决心,她不会再与任何人成亲,她这一生都将是拓跋绍的妻子。虽然他已经死去,虽然他们从未真正成亲。
她的声音像她的刀,每一刀都捅在司南誉的要害。他不想否认,“你都看出来了?安家生意越做越大,再下去,就不是散了这样的下场。这样做,对安家有利,对游离谷有利。我一早就开始安排了,你不过是一个契机。我可以告诉你游离谷的真面目,我们全家都是西泊族的人。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之后,我们出了西泊的大山,开始在圣京做生意。我爷爷在暗中建立了游离谷,将安家分成了两部分。大哥他们只知生意上的事情,而不知道游离谷与安家的关系。我八岁,司南誉七岁,同时被送进了山谷。”
传闻应该不假,从庭院回到宅内,一个多时辰过去,他始终正襟端坐,听韩非论学。太阳西挪,从隅中到日跌,孟欢欢早已坐到庭院中堂门外的石阶上,午后的时光却是恬静,但是也会出现意外——大概是养圈的疏忽,一只公鸡竟从后院茅舍里钻出来,溜到老树下胡乱啄了几口枯黄的树叶,又昂首信步地踱到孟欢欢面前,咕咕咕地连叫好几声。
俊美白皙的脸上,刹那间多了几道五指印,可见她这掌用上了浑身的力气。他伸手,慢慢将唇角渗出的血丝拭去。俯身,隔着锦被,一把抱住了花着雨的身子,“只要能留下你,做什么都可以!明日最后一天选妃大典,你一定要去。我要你做我的皇后,用一生来弥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