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去指着送他前来的两旁的掌灯之人,无一人不是天下最享盛名的玩火高手。
司南誉不留心,吹牛皮大炮吹到别人手上去了,一脸尴尬之像外,只好听着梅若望大尴特尬。
梅若望说完了方才引着司南誉夫妇入寨,说道:“这些人合作了一堂焰火,等会儿正要请贤夫妇评定高低,若果然拙劣不堪入目,便将这些人架火烧了作为余兴。”
他的这些话不仅司南誉安洁相信,便是两旁掌灯的玩火名家也无一不信,都偷偷面露哀恳之色,看着司南誉安洁。
司南誉看了安洁脸上的悲悯之色,便知今天等会儿看焰火不得不大声喊好了,肚子里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
少龙走至大寨的正厅,只见其中黑压压的站满面了人,梅若望引着司南誉夫妇向内而行,却并不一他们彼此引见。
司南誉也沉住气装得若无其事,与安洁一起缓缓朝内而行。
梅若望在厅中停步喝道:“全利,你哥哥全胜怎么死的?”
全利眼睛里迸出火来,从人群中走出,大声道:“与武当掌门见礼,被他趁机暗算而死,手下徒党也戳杀殆尽,手段真好卑鄙。”
梅若望续道:“蟠龙寨张才、李秀你们父母兄弟又是如何死的?”
这两人遍身血污狼籍,尘土满面,似乎到达未久,走出人群涕泪交流道:“我们主人是亡明宗室别支朱武,隐在蟠龙寨避难,忽然来了癞头陀从外面打到里面,里面打到外面,完了一把火可怜连后寨的妇孺也被他活活烧死了。”
张才李秀四面碰头,站起身来嘎声道:“方今天下沦于异族之手,主人正等待清廷追缉稍缓,出面号召有志之土,复我故国河山,却忽然遭此横祸,求山主为我们作主。”
厅中绿林纷纷议论,对此事都极为气愤,张才、李秀蹒跚走到司南誉夫妇身前,仰天干嚎道:“我们大寨兄弟被难,那也罢了,后寨的父母妻儿何罪?”
司南誉见他们二人目光散乱失神面容似若疯狂,显然不是假装,他听过癞头陀说过一路来踏平三座山寨,对上事也并不怀疑,遂道:“你们气竭衰,快去休养,否则死在目前了。”
两人不理,又哭又嚎道:“我们还要活么?我要让天下都晓得这件事,我们主母抱了两岁的幼主冲出来,也被癞头陀推回火中,用活烧死。”
两人说完,坐在地下又抓又打,口中声嘶力竭的只是仰天干嚎。
司南誉回目四顾,只见群情汹涌,一片喧哗,暗想:“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的不少,丧天害理的也不少,然而宗定遗臣椎心泣知要复国的也不少,这梅若望真是人杰,借这两件事,轻轻的把绿林罪过都掩了却将他们的委曲都种在人心。”
心下不由暗叹:“自己料敌错误,今天要和只怕很难。”
安洁秉性慈和,对厅中汹涌群情中不甚在意,对张才、李秀的惨侧却大是怜惜,她轻轻走向前去世,缓缓蹲下。
她人本娇小,腰系八幅罗裙,人蹲下,罗裙似伞一样张开,平平散在四周,好似出水的睡莲,从平平铺在水面的莲叶中间,突然穿出一样,厅中全是杀身亡命的绿林大豪,也不自觉的受她安安静静气质的感杂,静了下来。
只听她柔声道:“你们没死在蟠龙寨。既然活着逃出来,便要好好活下去。”
张李两人止了干嚎,用茫然失神的眼光看着她,安洁轻声嘱咐道:“呼气。”
两人为她绝世风华所报,如受催眠,依言深深吸气,安洁又道:“吐气。”
两人依言吐气,安洁在两人气息吞吐之间,知道他们内腑所伤不重,只是司南誉所说的气衰血竭而已,所以双手齐飞,点身他们身上胸前的大穴。
厅上不见得每一人都知医……
然而竟没有一人不相信安洁乃是全心救治张、李二人,绝无丝毫恶意。
安洁怀中取出画眉的黛笔,张开手中绢帕,就地写了药方,交给身旁一个虬髯大汉道:“你扶他们到寝处休息,照药方煎药给他们每天服下,大概十天也就好了。”
她交待这些事情,并不问那虬髯大汉是谁,是否愿意替她做这些事情。
然而厅中连那大汉本身在内却没有一人想到去违反她的叮咛。
果然那大汉近前接过绢帕,俯身抚起张才、李秀二人,出厅而去。
这大汉秉性极其粗暴,现在这等温顺乃是从所未有之事,却也无人觉得他有何可笑之处。
那大汉扶了张才李秀有出厅,安洁站直退回司南誉身旁,太行山主梅若望想藉此群情激愤,再提出自己独子梅子豪受了重伤之事,便与司南誉翻脸拼命,经此一来,安洁于他子又有救命之恩,也只得将心中的恨毒按住,说道:“大侠此来,有何见教?”
司南誉此来原有几人已经暗地投在宫彤手下,大闹一场的心意,见安洁轻言细语,将纠纷决于无形惊佩,又是为自己庆幸。
司南誉听梅若望相问,轻首去看安洁,只见她依依站在身侧,便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体贴安洁的心意,也不忍再出花样胡搞,遂答道:“令郎子豪世兄回山了?”
梅若望只此一子,梅子豪受伤重伤,乃是他心中的隐痛,司南誉一提,面现怒容道:“总算没有被你手下的追兵杀死。”
司南誉不以为意,笑道:“梅世兄集贤山庄临行,坚邀晚生只身在此一会。”
梅若望冷冷的道:“你是一人只身到此么?”
司南誉微微一笑,侧首看着安洁道:“这是内子吴安洁。”
梅若望是讽他必另有随行之人。
司南誉却只以现时在大楼中之人而论,那是只有安洁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是否另有他人。
梅若望见答得如此顽皮,怒道:“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吗?像你一般的年幼无知。”
司南誉也不生气,笑道:“晚生自幼天赋聪慧,绝不敢把别人看的那般无用。”
他的话与太行山主的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原已略为和缓的大厅,又自紧张起来。
梅若望大气,怒道:“白司南誉,你如此狂妄还想下山么?”
此时,司南誉只见梅若望身后,有个人影向他招手一幌而过,那人走得极快,他与梅若望又在争执之中,只觉一个侧影甚熟,一时却忆他不起,因此分心,只听到最后四个字“想下山么?”随口道:“现在还不想。”
梅若望怒极,喝道:“你做梦,的时候再想。”
司南誉理也理,忽然一脸喜容对着安洁道:“安姊,我的难题已经有一个可解。”
安洁也代他欢喜道:“是哪一个。”
梅若望发怒,厅中所站的绿林都向厅中四外散去,这时他又受了司南誉的藐视,怒气勃发,一掌向旁边柱上击去,厅上屋瓦震动,灰砂向下落。
同时司南誉一手拉了安洁,一手全力挥掌下击去,这一掌极速、极挟、极猛,两人藉反震之力又复向上升起。
梅若望赶过来双拳朝下,一齐运劲击出,拳风轰轰烈烈直向两人上升的头上击去。
司南誉反掌上迎,两股拳劲掌风一交,司南誉的身形一窒,顶上一块大板盖了过来,司南誉伸手往旁边抓去,谁知此洞上小下大,触手处空荡荡,一点东西也抓不着,两人身形直直向下落去。
司南誉摸出大珠来映照着四壁生光,乃是精铁所铸,滑不留手,不由气丧意沮。
安洁见他如此,劝道:“你别怕,梅子豪受伤既重,多半会想请师父或我医治,梅若望老谋深算,一定不敢来伤害我们性命。”
司南誉恼道:“我不恨别的,为何没一回总是没有交手,便失陷城别人手内。”
安洁文文静静有如在自己家中闲话一般,道:“那是因为你武功太高,骄敌太甚之故。”
司南誉恨道:“我上去非要……。”
安洁道:“偶然受一点挫折,那也寻常得很,何必发这种狠言恶誓。”
司南誉心中恼恨之极,几欲冲口而出的“斩尽杀绝”,经安洁一讲,再也说不出口,遂道:“我若上去,非要打这梅老头一顿屁股不可。”
安洁微微脸红,说道:“司南誉,你八岁答应我的,永远不出粗言俚语。”
司南誉道:“那么打他手心。”
安洁借珠光打量着四壁,一面道:“好,我们打赌,谁先找到出困之法,将来便由谁打他的手心。”
司南誉也凝神默察,只觉这陷阱做得刁滑之极,上小下大,又有六七丈高下,轻功好也无用,游龙术、壁虎功好也无用,遂说:“若有梯子就好了。”
安洁赞道:“你想得此法极好,若有梯子便可出困。”
此话若是别人说的,司南誉一定会以为他是讥讽之言,然而既出安洁之口,她秉性纯良,绝不会在别人艰窘之中更加讥讽,必定另有所见,定下心来去想,忽然叫道:“有了。”
安洁道:“你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