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净无尘。
非常幽静的月夜,是个良宵,但并非美景,从任何角度看,这地方绝对不美,而且也不能称之为景,因为这里是坟场,坟场在任何时辰下都不会美的。
青衣蒙面女出现,她并非特别喜欢这鬼地方,而是她另有目的,附带的一个原因便是她与司南誉约唔之地。
另一人影出现,不是司南誉,是司南誉。
“什么人?”青衣蒙面女立即警觉。
“在下司南誉!”
“司公子!”青衣蒙面女回身。
双方相对。
青衣蒙面女心念疾转:“该不该拆穿她的真面目?她的来路已经从黑衣蒙面妇口里得到印证,只是她姐妹的真正目的不明,看来暂装浑是上策,现在有个小翠夹在中间,女人对这种事极为敏感,如果抖开了场面必然相当尴尬,说不定节外生枝,对自己将来的行动大有妨碍。”
想着他打定了主意。
青衣蒙面女的目光透过面巾观礼孔象两束会刺人的银针,直报在司南誉的脸上,仿佛要刺穿他的内心。
“姑娘,我们没有见过?”司南誉微笑着说。
“没正面见过!”青衣蒙面女的声音很冷很不自然。
“哦!是吗?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就是我的称呼。”
“对,这样比较单纯,这种时候怎会在此地?”
“那你呢,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青衣蒙面女将话反问,语气似乎并不友善。
“在下来找人,姑娘呢?”
“我也是来找人。”
“噢!那真巧,有志一同,我们找的不会是同一个吧!”司南誉故意逗她:“在下找的是老小子……”
“我找司南誉。”
“啊哈!有意思,我们师徒还真得人缘。”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起自旁侧。
两人同时一震,齐齐投注目光,只见几步远的坟堆草丛中坐着一人个老头子,衣着跟草色差不多,头上银发也乱如野草,如果不言不动,月光下还真不容易发觉,从刚刚那句话,已经表明他就是老小子。
他是刚现象还是本来就坐在那里。
如果是本来就坐在那里,两个人都没有发觉,这就未免太疏神大意了,如果刚现身,这份能耐便弥足惊人。
“过来,过来,我老人家要问话。”老小子招手。
两人互望一眼,走近前去。
老小子双目无神,十足老态。
“你就是老小子?”青衣蒙面女开口。
“不错,你既然先开口就先问你,你叫小浪女?”
“什么?”
“我老人家说你叫小浪女,你既然是小小子的未婚妻,他叫司南誉,你不叫小浪女叫什么?浪子浪女才成对呀!”
“胡说!谁是他未婚妻?”
“咦!当在是小小子说的,我老人家还会造谣不成?”
司南誉紧闭着嘴,神色自若。
“他配么?”青衣蒙面女已生了气。
“是你答应经过考验之后就嫁给他,如果不配你会选中他?小浪女,我老人家警告你,你可不能玩弄他,小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惹翻了他可有你的好看。”
“老小子,我这盏灯也很费油。”侧顾了司南誉一眼。
“哈!”老小子拍了下手:“太好了,是绝配,月下老小子的红线是不会系错的,你两个三生石上早已刻了名字。”
“老小子,你少装疯。”
“你对我无礼,我就揍小小子,看你心疼不疼?”
“哼!疯言疯语,师徒两一副德性。”
“照啊!不然怎会是师徒?小浪女,放心,我老人家会替你们作主,你今晚是跟小小子约了见面?”
“谁约他?我只是来找他。”
“那好,不必找了,他今晚有事不会来,你走吧!”
“你管我走不走?”
“小浪女,我老人家是为你好,别不知好歹。”
“为我什么好?”
“我老人家跟这大小子谈的可是男女之间的荤话,不适合你听,所以你还是回避为录,不然会羞死。”老小子一本正经,象煞有介事:“我老人家会转告小小子,说你在找他,这样成吗?”
青衣蒙面女又侧妇了司南誉一眼。
“老小子,我只问—句就走。”
“好!你问吧!”
“你师徒来到太原可是为了‘玄功解’。”
“什么?‘玄功解’?嗨!什么狗屁东西,我老人家连听都不想听。”老小子用手掌在耳朵边扇了几下。
“那为了什么?”
”你说只问—句.已经问完.可以走了。”
青衣蒙面女窒了一窒,向司南誉道:“司公子,我们以后会再见面的。”
说完,转身疾掠而去。
”老前辈!”司南誉开口。
“什么老前辈,难听,叫老小子。”
“好!老小子前辈……”
“前辈两字不要,叫老小子比较顺耳。”
“好吧!老小子,你老人家要跟我谈什么?”
“咦!大小子.你刚才不是跟小浪女说要找我老人家,怎么反过来问我老人家要谈什么?现在我老人家问你.你找我老人家做什么?”
司南誉略作沉吟。
“没有任何别的用意,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之心。”
“好什么奇?”
“你老人家姓江?”
“哈!”老小子站起身来,昏昏的眸子里精芒—闪而逝:“大小子,你编排我老人家姓江是不是?”
“不是编排,是请问。”
“去去去,天下的姓氏盈百上千,为什么偏姓江?”
“因为……”司南誉在考虑如何措词。
“因为什么?”老小子紧迫着问。
“因为听说失踪了几十年的‘江湖第—人’江天尺重现太原,目的是要向‘武林千岁’石中龙讨旧债,所以有此—问。”
老小子的目芒又一闪。
“大小子,你看我老人家象江湖第一人?”
“只是猜想,因为年龄相仿,而且你老人家也去过石家堡。”
“江天尺要找石中龙讨债与我老人家屁相干。”
“你老人家不是也要找石中龙算旧帐吗?”
“你怎么知道?”
“凡是说出口的话便不是秘密,而人的嘴是封不住的,耳口相通,只要进入耳朵,便会从嘴漏出来。”
“少跟我老人家谈歪理,说半天你找的是江天尺?”
“不错!”
“找会干什么?”
“练武的人都想往上爬……”
“呵!听口气你想斗斗江湖第—人?”
“有这么点意思?”
“哈哈哈哈……”老小子狂笑起来,说话声音沙哑,但笑声激荡排空,显示出其内力的沉厚已到惊人之境,笑够了才道:
“大小子,你野心不小,竟然想吞进一只象,你也妄想做江湖第一人?”
“不是妄想,是打算。”司南誉表情严肃。
“我老人家替你把了脉、算了命,你这辈子没希望,意思就是休想,不过……自个儿做做梦倒是可以。”
“在下一向不信邪的。”
“大小子,话出自我老人家之口,你就非信不可。”
“不见得!”司南誉一副很自负的样子。
“大小子,你无妨等着瞧。”抬头望了望月又道:“据我老人家所知,江天尺绝不会跟后生小子动手,退一万步说,他破例出了手,而你又赢了他,依然无法得到江湖第一人的头衔,这—切全是注定了的,你抬头看看,小星星能与皓月争辉么?小星星能变成月亮么?除非奇迹出现,而天下本无奇迹.对不对?”
老小子这向句话倒是说得很正经,一反他突梯滑稽的作风。
“你老人家把江天尺比作皓月?”
“对,江湖第一人只有一个。”
“他早已不是江湖第一。”
“谁说的?”老小子眸光大盛,很怕人。
“四十年前,他就已败在石中龙手下。”
“胡主,乌支蔽日只是暂时。”
“这一暂时就暂了四十年,人生有几个四十年。”
“很多,火尽薪传,一脉相承。”
司南誉星目也放射奇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拱手一揖,什么也没说,转身举步离开,笔直的背影,显示了他骄傲与尊严。
老小子脚步一挪似乎想追上去,但他止住了,喃喃自语道:“又是一声瑰玉,是谁调教出来的?江湖第一人,武林第一怪,天下第—家,都是第一,谁是第二?第一只能有一个,就是我老小子的传续,哈哈哈哈……
石家堡后院上房。
石家辉母子对坐。
“家辉,你都安排好了?”
“一切妥当,万无一失。”
“我希望你不会做得太过分。”
“娘,不会的,我自会分寸,不过……”阴阴地笑笑:“如果事情逼到头上,我的意思是万不得已之时,为了自保,我就不能不采取有效方法了,虽然和一向反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说法,可是人往往会被逼上本来不想走的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家辉,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
“我也这么希望。”
一条淡淡的黑影从窗外晃过。
由于屋内有灯,所以窗外的影子显得极淡,如果不是警觉性高目力又好的高手是不可能发现的,而石家辉正是这等高手,所以他发现了。
但并不吭声,迅捷地离开窗子,目光朝外一扫,随着标了出去。
二夫人玉凤也机警地从房门闪了出去。
空庭寂寂,残月斜挂,什么也没发现。
石家辉上了屋脊,四下扫了扫,依然—无所见,他又落回到院中,二夫人正好也绕了过来,母子俩对望眼。
“你发现了什么?”
“窗外有人影—晃而过,我并不慢,可是……”
“家辉,这不止一次了,我怀疑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