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会主直觉地感到司南誉已有显着的改变,与在山中对手时不大相同,一种无形的压力与时俱增,使她大为骇凛,短短数日之隔,他怎会有这大的进境?空气冻结了,时间也似乎停止在某一点上。不管谁先发动,将是泣鬼惊神的一击。半个时辰过去,司南誉的意志毫未松懈,克敌的信念始终如一,像蛰龙待机破土飞升。在场者的心弦像拉满了的弓。“呀!”暴喝声粉碎了冻结的空气,剑芒撕破了静止的空间,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也许是同时出的手,金刃交鸣声中,人影霍然分开。乍合倏分,只那么一刹那。“黑妖”与“阴灵手”双双惊呼出声。栗人的画面叠了出来,司南誉的左胸见了红,像缀了一朵大红花,衬着雪白的儒衫,十分刺目。百花会主原本虚垂的左臂,齐臂弯连袖削落在地,奇怪,不见血。不可思议,怪异的现象把司南誉惊怔了,忘了跟踪出手。“黑妖”与“阴灵手”双双上步欺身。剑风飒然中,百花会主闪电般出剑划向司南誉。仓促应战,司南誉封开了来剑,但人却退了三个大步,还来不及反击,“黑妖”与“阴灵手”的掌风已如山般推至,司南誉身如逆浪孤舟,倒跄八尺。“阴灵手”栗声道:“会主,不能放过这可怕的敌人!”百花会主没开口,弹步出剑,显然,这也是她的心意,在断臂的情况下,功力不减,的确骇人听闻。些微的间隙,司南誉已缓过气来,霸剑疾迎而上。金铁交鸣,剑气四进,双方一触即分,而”黑妖”与“阴灵手”的无俦掌力又从不同方位卷到。司南誉杀机狂炽,霸剑迎着掌风,大跨步朝“阴灵手”划去,“黑妖”的掌风因司南誉位置的移动而落了空,“阴灵手”斜里弹开,百花会主剑芒又到,司南誉回剑猛勒,双方又告分开。一个照面接了三个不世出高手的攻击,这种身手实在惊人。对方却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鼎足合围,剑掌齐飞。司南誉双目尽赤,拼出全力抵拒,但三人联,手的力量太强了,强得足以撼山栗岳,一剑四掌,几乎是两百年以上内力修为的总和,放眼天下,没人有这能耐硬封硬接,那已超过了人类体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闷哼声中,司南誉张口射出一道血箭,无巧不巧,正喷在百花会主的蒙面纱巾上,本能的反应,百花会主暴退八尺。
司南誉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此刻是在搏命,略不迟滞,竭全力猛扑“黑妖”,铁的意志,摧坚的攻击力,潜劲已完全发挥。惨哼暴起,“黑妖”踉跄倒撞,“咚”地坐了下去,肩头血涌如泉。司南誉车转身,剑锋划向“阴灵手”。森冷的剑芒斜里划到,出手的是百花会主,这是攻其所必救,司南誉被迫回剑应攻,“阴灵手”得以从容闪开。“黑妖”自点穴道,止住血流,站起身来,一张黑脸尽是狰狞之色。场面又成了百花会主与司南誉对峙之局。望着百花会主的独臂,司南誉不禁心头泛了寒,肢体被残是重伤,而对方行所无事,不见一滴血,太邪门了。论剑术与内力修为,她要胜过三年前的神剑帮主裴震,她是谁?念头只是像电光一闪,从脑际掠过,他不能分神,些微的疏漏便将招来致命的打击。相持了没多久,百花会上似感不耐,沉哼—声,率先出手攻击,在双方都全神贯注之下,司南誉的反应与对方的出手儿乎不差先后。“铿”地—声震耳金刃交鸣,剑光乍闪即灭,两支剑身交叉平贴,胶住了,变成了内力的比拼。表面上看是两支剑搭在一起,其实双方借剑身传送内力,做生死的抗拒,这伞凭真功实力,一点也不能假,谁的功力稍逊,便注定了败亡的命运。僵持着,方环额头现汗,百花会主因为是蒙面,看不出表情。功力悉敌,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司南誉面上的肌肉抽紧,近于僵化。两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了,仍没一方显露败象,相持的结果,双方很可能因力竭而两败俱伤,内力的拼斗,粘上了便分不开。此刻,任何一方受到外力干扰,便生死立判。“黑妖”缓缓上步,迫向司南誉。危机骤现,“黑妖”只消随便挥出—掌。司南誉绝无活路。司南誉瞥见了,但不能有稍微的松懈,因为在双方力道相持互拒之下,如堤坝拦水,有隙即崩,后果不问可知。“黑妖”欺近到八尺之处,手掌扬了起来……生死系于一发,司南誉必须应变以求自保,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只有铤而走险,死中求活,念动之下,蓦集毕生功力,狂叫一声,推传过去,猝然增加的力道使百花会主紧紧抵拒的力量发生顿挫,身形向后仰了数寸,只这微乎其微的力道消长,剑便分开了。当然,司南誉这一着是搏命!如果力道不足以迫斥对方,由于内力骤损,将无以为继,便再无法相持,“黑妖”不出手,他也注定要毁在有虚即乘的如山压力之下。这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霸剑挟雷霆万钧之威,反罩“黑妖”。“黑妖”的掌力也在同一时间登出。背水借一,司南誉这—击的势道惊世骇俗。“哇!”惨号破空而起。令人心颤神摇,“黑妖”的一颗黑脑袋离颈而飞,血光进现,腔口血泉喷起数尺之高,洒落,尸身栽倒。司南誉用力已超体能极限,张口连喷鲜血,身形摇摇欲倒。“阴灵手”骇怔了,脸孔扭曲成了怪形。百花会主鼻息皆窒,呆了一呆,如梦乍醒般挺剑止步。司南誉眼冒金花,气翻血涌,一柄剑有千钧之重,根本举不起来。他心里很明白,死神的手已经攫住了他。百花会主迫近到六尺之内,阴森森地道:“白儒,本座不想杀你。但你却迫本座非杀你不可,对敌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本座不做这种傻事,你认命了吧!”手中剑缓缓刺向司南誉的心窝。方环星目暴张,满面凄厉,张口又是一股鲜血,他实在无力反抗。就在这千钧—发之际,“阴灵手”突地大声道:“会主且慢动手!”剑尖距司南誉心窝不到三寸,突然停住,百花会主转面道:“为什么?”“阴灵手”道:“卑座忽然想到他身后人太可怕,杀了他……对方必不干休。”
“放过这可怕的敌人?”
“不,带活口回去。”
“那岂不夜长梦多?”
“不,卑座拙见,暂时留他活口作为人质,如果对方兴师,可以他作为谈判的条件,如果对方没发觉他的下落,稍待时日之后,再杀不迟。”
百花会主深深一想,终于点点头,把剑收回掷还“阴灵手”,沉声道:“此法可行,不过得先封闭他的功力。”最后一个力字出口,手指已点了出去,司南誉应指而倒。司南誉只觉残存的一丝内力在刹那之间泄尽,口不能言,但心里却明白,那股怨毒几乎使他晕绝过去。百花会主沉吟着道:“不能明着带人走,得设法……话声未落,突见三条人影闪射而至,身法奇快,有如凌虚蹈空而行,只眨眼工夫便到了现场。百花会主与“阴灵手”大惊意外。
来的是三个蒙面人,一女二男,从衣着与发色看来,年纪均在古稀之上。何许人物,为何全都蒙面?“阴灵手”迎上前道:“三位何方高人?”三人之中的蒙面老妪开口道:“这你别管,老身等是来带人的。”“阴灵手”阴阴地道:“带人,带谁?”老妪道:“白儒!”“阴灵手”面色一变,道:“三位先交代来路。”老妪怪笑了一声道:“免了,如果不想流血的话,就别多问。”百花会主冷哼了一声道:“口气不小,既与‘白儒’有关系,谅来不是无名之辈,何必藏头露尾,难道是见不得人么?”老妪语含不屑地道:“芳驾身为一会之主,想来是真正的见不得人,所以也蒙了面,咱们彼此彼此,芳驾先展现庐山,老身等学步,如何?”百花会主为之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阴灵手”接上话道:“三位不报来历。要带人走,凭什么?”老妪寒森森地道:“老身并非虚声恫吓,如果白儒有了什么长短,百花会将灰飞烟灭。”“阴灵手”口角一撇,道:“这话不嫌太过狂妄?”百花会主幽幽地开口道:“带人可以,但有条件。”两蒙面老者始终没开口,仍由老妪应答,冷冷地道:“什么条件?”百花会主道:“三位除非能保证,从今以后,白儒一方不再与本会作对。”老妪反问道:“如果不呢?”百花会主道:“那就请便,带人办不到。”老妪哈哈一笑道:“老身可不知道什么叫办不到,为敌为友,是白儒本身的问题,旁人无法做主,老身等只奉命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