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挨了一巴掌,也低头认了错。内心是一百个问号加不服。
但是,启澜给了悄悄话,成了他忍气吞声的动力--
只要面子上道了歉,对方气消了就不找克丽丝的麻烦。如此衡量,这巴掌就挨得值了。
“保重,我回去了。”
出乎意料,莫千千放手很干脆。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缠。转身就上了门口的马车,扬起了鞭子准备离开。
“等一等,”陈醒不由自主地追到车头,“我还有话要问呢!”
她喝住跑了几步的骏马,耐心地望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温和。
“莫小姐好像对长了金色头发的女孩子有成见?”
“不是成见,”莫千千的嘴角抿成一道凄美的弧线,“我被一个金发女人伤害得不明不白......”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来。
如此近的距离,她诉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轻,轻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启澜和章文轩远远地走到廊下,只看到莫千千说一会,抹一会眼泪。陈醒的脸色也慢慢地变了。
“莫小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要真是你说的那位陈博士,别的不敢保证,婚内对伴侣不忠诚是绝对不会的。”
她仰起泪眼婆娑的脸,“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起初担心你不会相信,毕竟隔了快一百年......”
“我不信鬼神,但我信未来。我的好朋友顾启澜就是来自未来世界。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故事。”
“至于克丽丝小姐,和你所讲的那个金发女子,完全是两码事情。万一行凶的男扮女装,弄个假发也没什么难度--”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双柔软的胳膊拉住。
第一次被女孩子拥抱,陈醒浑身都在颤抖。但莫千千的怀抱很暖和,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他挣扎了几下,就乖乖地不动了。
“莫小姐把陈兄当她在未来时空的丈夫了。。。”
“咳,”章文轩把愣着的启澜迅速翻了一个边,“你还是个孩子,不看人家的私事。”
陈醒如同做了一场梦。梦中置身于一片桃花林。纷纷扬扬的粉红花瓣点点成雨,落在头上,肩膀上。心里和身上都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他的脑海瞬间翻滚起一段段从未见过的画面:
大二暑假在古董店打工,回家路上被洋人的汽车撞翻,血流了一地;
莫千千从围观的人群里拼命挤出来,跑到他身边,边哭边撕下自己的衣裙给他擦拭血污。
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呼吸也渐渐少了,却见一副眼镜扣了下来,整个身体被带入另一个世界。
她抓紧了失去意识的他,扣紧十指,在一片刺眼的白光里融入了一道无边的黑洞。
再度睁眼时,他变成了一家三口的车祸中唯一幸存的小男孩。
相貌不出众,却因为机敏可爱,被一个无子嗣的年老富豪收养,接受了最好的教育,继承了全部遗产,成为社会精英,学界有名的考古学家陈博士。
他骨子里是冷漠的,好像缺乏了爱的能力。
到了该结婚的年龄,顺理成章地娶了导师的女儿。
外人看来,郎才女貌,天造之和。但他不曾心动,也不曾喜欢,只是草草地完成一件人生任务。
全部精力都给了以事业为名义的野心。
“这个女孩,真是我在另一个时空的妻子.....”
“我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怎么会这么冷血?”
陈醒一用力,嘴唇咬破了,流出殷红的血。他摸了摸,是温热的。
莫千千亲了他一下,眼里尽是温柔。
“不怪你,这眼镜能让你活下去,同时也会夺走你身上的一样珍贵东西.....”
他摇了摇头,“我不能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我要爱情和友情,亲情。不管袭击你的金发女子是什么来历,我都要努力找出真相,不让你和阿楠再受伤害。”
“我理解你,”她心疼地用手指抹去他唇上的血珠,“我们之间肯定被人设计了,才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眼下,两人隔了快一百年,冰释前嫌,实属不易。
启澜被章文轩强行拖走十米来,依旧忍不住悄悄地瞟一瞟门口的动静。
他的内心忐忑不安,好像装了很多兔子,一只蹦得比一只凶猛。
万一陈醒和莫千千找到了回未来世界的路子,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
如果不遇见林觅,他心里一万个愿意。
既然遇到了前世的恋人,即使面临无数艰难险阻,他也要拼尽全力保护她。
更何况,四周潜伏的黑暗势力时刻作祟,唤起了他心头沉睡的责任和使命。
“小澜!”
耳边响起朱涓涓熟悉的声音,惊讶又欣喜。
她推开卧室门,朝着启澜跑去,热泪盈眶。
“林小姐的表哥好些了吗?”
“醒了,我刚给他喂了些粥,休息两三天就能下床活动了。”
“太好了,”启澜欣慰地舒了一口气,“等一堂能走动了,我再来接他去见叔叔和叔母。”
“这两天多亏了小陈和章医生,齐齐和小海也帮了许多忙。有空时我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启澜盼着朱涓涓会关心一下启江的近况,结果到了临别,也等不来一句问候。
果然,女孩子喜欢还是不喜欢一个人,明眼人是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的。
“对了,我碰到了行远哥,他在外头有点事,很快能回来。”
“三哥是离家有好几天了,”朱涓涓皱了皱眉,“多亏你见到了,不然要把我急死。”
“他在我妈妈的一处房子里待着,比较安全。”
“妈妈?”她瞪大眼睛,“小澜莫不是被骗了?二太太失踪十来年,我父亲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哪里这么好找?”
“母子连心,血缘关系是天然生成的。我相信叶太太真的是我妈妈。大太太和她见过,聊过,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是大太太见过面,朱涓涓才放了心。孩子记不得母亲长相,可能会认错。但大人,是很难出错的。
“二太太找到了,真是万万不敢想的。等三哥回来后,我们去父亲那里告诉他吧。这样他在地下也能安眠。”
“好啊,到时候记得叫上我,我也要去看朱伯伯。”启澜忍不住卷起衣袖,看了看那块有特殊意义的手表。
朱涓涓的父亲离世前,执着地要见他。两人初见,也是最后一面。过于仓促,只留了手表作为永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