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一问,启澜也谨慎起来。凑近细看,印章上竟然是红红的两个繁体小字:
东隅。
“是一家书店?”
“对。明天我要去把它收了。小小仓库已经很挤了,打算添一家铺子。”
书店改行卖古董?
要说东隅书店也是命途多舛。
现代社会被不明身份的神秘组织破坏安全防卫系统,抢走了陈博士收藏的两张宝贵地图。
在民国也是祸不单行。半年前有坏人持枪破坏,老板下落不明。店员们再吃苦耐劳,终究是撑不下去,不得不另寻出路。
现在面临“转手”,或许就像阿楠所说的,她家在民国就开书店了--
启澜为书店的命运长叹一口气。
莫千千有所觉察,笑吟吟地问:“怎么?你从前去过这书店?”
她在试探,眼里的精光让启澜很紧张。他故作轻松地翘起二郎腿,避开她的视线。
“我去买过几本小书。书店是雅,古董店是俗,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不,你错了,”莫千千打断,“古董也是雅,书籍和古董都是我平生所好。”
“明天是书店的老板和你见面,还是店员?”
“都不是。里头早就空了。”
他暗自诧异,不知道在过去的一个多月又发生了什么。
在动荡的环境中,一家店从红火到关门,都是眨眼功夫就完成的。
至于店里的人,面孔也是常常变化。最后都一个个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能去看一眼书店吗?”启澜忐忑地开口。
“可以,”莫千千的语气有些凄凉,“里边不久前死过人。谁都忌讳,就我敢买。”
启澜陷入了沉默。心头如刀扎。
痛恨毁灭书店的黑手,想要报仇却力不从心。
“九月初,潘家园的一个大古董商就被枪杀了。我天亮之前也去收铺子。你愿意跟着吗?”
“觅儿一个人在这,我不能走。”他看着熟睡的林觅,摇了摇头。
“那就把她放马车上,一起出发。收完了我可以送你俩回家。”莫千千应得爽快。
夜风呜咽。屋檐上残雪和枯草乱飞。
启澜把林觅用毯子裹好,轻轻抱上车。
莫千千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手握皮鞭往两匹枣红骏马肚子上一挥,四轮车就伴着马蹄声消失在寒夜的街头。
东隅书店离得近。他跟着莫千千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衰败的店铺。牌子破碎成三截。门锁摇摇欲坠。
她一扯,那锁就掉了。店里除了五个空书架,三个布满灰尘和血迹的柜台,什么都没有。
好像是一座失修的老庙,和闹市里的店铺完全不沾边。
“这些书都扔了?”启澜痛心地问。
“不清楚。我只负责出钱。卖主一会就到了。你躲到架子后边去。”
不多久,一个黑影无声地出现在门边。蒙着脸,披着黑色斗篷,身形高大。
“莫小姐,钱带够了?”
“叮当!”一个小小锦绣袋子重重地摆在了积灰的柜台上。
“就这点意思?敢耍大爷?”
“先看看,别一上来就骂人。”
袋子打开,一根金条光芒耀眼。对方的手心也跟着兴奋地抖了起来。
“哟,大方!成交!”
一份签字的合同交到了她的面前:白纸黑字,朱红印章。
黑影收了袋子,步履匆匆地离去。
启澜从架子后边出来,一气追到街上。夜幕下,那人早已没了踪影,仿佛钻入了地下。
骏马的斯叫,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猛地回过头,看到拉车的两匹马躁动不安,鼻孔喷出打团的白气。
他跑过去,拼命拖住缰绳,一跃而上。掀起帘子,里边只有一床带着体温的毯子胡乱堆着。
林觅不见了!
一定是有人跟踪了他们的马车,趁着交易的一点时间,把她从车里掳走了。
懊悔和自责直击心脏。启澜颓然地僵在车前,面色苍白。
风吹得更大。路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莫千千握着文书走近。
“怕女朋友丢了?”
他捂着心口,欲言又止。沿着路边寻找。
“伤心成这个样子,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莫千千无奈,拍了拍车头座位,里边就有响动。
“别灰心嘛,再仔细瞧瞧。”
半信半疑,启澜探进帘子。车身的中间部分被机关抬高了一米左右。下方,林觅抱着垫子睡得正香。
“谢谢莫阿姨!”
一激动,少年就没工夫斟酌言辞。自己到底没经验,还是长辈考虑周全。
单留睡熟的女孩在车里,是非常危险的。
多亏莫千千心细,车里有保护装置。一下车,就把林觅自动放进了暗盒里藏好。避免了被坏人抢走。
“啪!”果不其然,后脑勺挨了一扇子。
“我是阿楠的妈妈没错,但现在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哎。再乱喊阿姨,下次打烂屁股!”
女人都是在意自己相貌的。越美的女人越上心。
莫千千也不例外。她很聪明,也心灵手巧。连地板上,马车上都能安机关,和陈博士在发明创造这方面倒是挺配。
她训斥完启澜,驾车赶往潘家园去收一家“凶”店。
由于在东隅书店这边耽搁了些时间,骏马跑得飞快。车身颠簸,林觅被摇晃得睁开了眼睛。
启澜和莫千千在谈话。她醒了,不动声色地听。
“今晚到书店的是什么人?”
“城北何将军的秘密基地成员,品级较高的蛟龙使。”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牌符,“我也有一块,青龙使牌符。”
她低低地笑出声:
“青龙使只有一位,是东洋人。不过失踪个把月了。难道你杀了他,夺了牌符?我猜你没这么大本事。大概是偷东西了?”
“我和北原太是朋友,暂时替他保存。”
“朋友?北原性情古怪孤僻,怎么可能......”
莫千千还要继续问。林觅忍不住敲了敲车把,提醒她不要得寸进尺:“咚!咚!”
到了目的地,三人都下了车。莫千千安排林觅和启澜一齐站在她身后,假装是铺子里的伙计。
夜间,洗劫过的古董店阴森森。
比书店稍好,里边居然亮着电灯。有个青黄色皮肤的女子坐在柜台后,穿着黑绸棉袄,眼神忧郁。
一看到对方发髻上的白色绒花,启澜就猜到,是已故老板的遗孀。
莫千千没有多余的话,简单说了来意,就直奔交钱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