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澜从座位上“唰”地起身,眼中流露出喜悦:“李炎恢复得这么好,感谢你和白老先生妙手回春!”
林觅也高兴地走过去握住白芷的手,一个劲道谢。
小警卫已经是家里不能缺少的一个成员,更像是她爸爸收养的孩子。即使知晓了身世,忠心也未减分毫。
午饭后,大家各自散去休息。林觅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回到药香四溢的客房里,没多久就酣然入梦。
院子被松柏树掩护的一角。启澜背着小包站在墙头,再抛下一段长绳,把陈醒拉上来。
他们翻到院外,沿着废旧老教堂的墓地曲曲折折地绕迷宫,借着先前留下的标记顺利找到出口。
那座熟悉的二层小房子渐渐近了。卧室的黄光从米白色的窗帘透出来,在阳光下很显眼。
“小美姐的家怎么白天还不关灯?”
“我也觉得很奇怪,小心一点就是。”
按理说,昨天她与李炎的叔叔办完婚宴就该回洪宅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摸到屋后的竹林边,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的人,才轻轻叩门。
小窗户“吱呀”露出一道缝,老佣人睁大眼睛仔细地瞧了瞧,才把门闩拔了放两人进来。
“石妈,小美姐呢?”
启澜刚开口,就看到她抬手指了指楼上,“昨天半夜回来的。小姐什么也不肯说,也不愿意吃东西,我这眼皮乱跳得厉害呢。”
从夜半到天亮,石妈从被窝里钻出来好几回。抬头看看二楼门缝里的灯光一点也没有暗,又心疼,又无奈。
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遇上这等怪事:
天底下竟然有黎明前派了车把新娘子接走,后半夜又送回来的新郎官......
莫不是自家小姐不理不睬,洪将军恼怒之下退婚了?
可瞧着护送的军官们一个个彬彬有礼,态度极好,倒是小美的面孔冷冰冰的,不许那帮人进屋。
石妈叹息着感慨道:“要真是被退了就好了。小姐心里只有章医生一个,我做梦都梦见他们远远走高飞。就怕是比退婚还要麻烦。”
“您别急,我们来了正好一起去劝劝。”
老佣人点点头,又从厨房热了牛奶和粥端上去。小伙子们也跟着走到了卧室门口。
“小美姐,我和陈兄来看你了。先吃喝起来,别让石妈担心。”
室内靠窗的椅子上,她足足坐了十来个小时,坐到双腿都麻木了。
听到启澜的声音,小美的心忽地一热,含着眼泪伸手拧开了门锁。
脱下了在婚宴上穿的那套华美的红色喜服,换了日常的旗袍。
撤去一堆珠光宝气的装饰,仅仅擦着淡淡的唇膏的她,像极了一株静谧的梅花,凌寒而放。
“小澜和小陈近来还好吗?”小美关切地问。
“小伙子们都活蹦乱跳,”石妈把杯盘勺子餐巾一一摆放到桌上,“倒是你比以前憔悴了,还不多吃点。”
她端着牛奶一饮而尽,又用小勺吃了半碗粥,石妈的眉心才略微舒展了些。
“小姐这次回来是......小住?”
老佣人本想说“回门”,细思不妥才换了词。
别人家出嫁的女儿还能有个娘家回。
自家的小主人命苦,从小寄人篱下。当院长的叔叔忙,婶婶又凶。
好不容易护士学校毕业才搬出来有了个独立的窝,遇到心仪的章医生,却为了保全其性命不得不嫁给一个四十来岁的将军。
“石妈,辛苦您替我操心,”小美握住她的手,“我什么都没带过去,和那边说了今晚收拾了东西再走。”
“还得住过去?”原来是仅仅回家一天。
石妈的心又莫名地堵了起来。储藏室里有六个大箱子,装东西前得擦亮堂,于是赶紧下楼去了。
小美走到窗前往外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偷听的人藏在附近,才盯着启澜的眼睛低声问:
“昨晚有人混进酒店带走了林太太?”
少年抿住嘴角,暗自惊诧:难道被她看见了?
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小美伸出白嫩如葱的手指,清脆地弹了一下窗玻璃:
“八点以后新端上的黄油小蛋糕,我尝过,和你做的一模一样。这么危险也敢来,胆子也太大了。接下来还做了什么?”
她的盘问有条不紊,启澜招架不住,一五一十全说了。
“我很自责,”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这次和陈兄上门,想请你帮忙问问觅儿妈妈的情况......”
小美忽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沉沉地叹了口气。
“和姓洪的作对,还任重道远呢。”
“何小姐毕竟是个学生,没见过大风大浪。下次遇到类似的事,请三思而后行。”
“下次?”
陈醒的眼睛一亮,难掩激动地鼓掌:
“我猜对了,林小姐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妈妈肯定还活着呢!”
小美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启澜,让他先擦干泪水。
“后来的结果,也不算特别坏。何小姐和目标靠得很近,开枪的投鼠忌器,也没敢放肆。射中的不是致命的位置。”
“子弹取得顺利吗?”少年依旧是担心。
“可惜文轩兄辞职了,”小美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叔叔和洋大夫就只能凑合着上。我们等下一步的消息吧。”
“叮铃铃--”电话铃骤然大作。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移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
“这是天亮后打来的第一个。你俩千万别出声,我接一下电话。”
房中瞬间没了别的动静。小美屏住呼吸,微微颤抖的手指握住冰凉的听筒,竖起耳朵听。
“美儿,今晚过医院来看看,病人中午恢复了知觉。不要别人护理,点名要你来。”
“叔叔,这么说来,你们的手术成功了?”她的嘴角浮上去一丝欣慰的笑容。
电话的那头瞬间沉默。董院长的额头冷汗涔涔。
虽说他本人已经不常上手术台,但宝刀未老。拉上院里的洋大夫一起,取个子弹头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洪将军对手术的要求极其苛刻:不但要出血量最少,还要刀口最小。
见惯了枪伤的军医们都只敢处理伤口表面,把最棘手的取子弹任务交给了他们。
更要命的,派了两队持枪的守在门口,吓得手术室的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唯有章文轩能做得让他满意,但人已经被扫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