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不满地哼了一声,提着衣领,与他四目相对。
“别忘了在大牢里受罪的时候是谁捞你出去的。知恩图报,你懂吗?”
一提蹲大牢,玉官的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恐惧。
落在刘警长手里的那几日生不如死。受了多少惊吓,挨了多少冤枉棍子......
万幸没把脸和嗓子弄坏,休养了整整五天才能强撑着登台唱戏。
虽然他是个怕死的胆小鬼。但年纪轻轻就攒下了令人羡慕的财富,白白地送死确实也不值呀。
“官爷!今晚死了这么多的人!小的很害怕,也没帮到什么忙......”
他越说越激动,掩面而泣,委屈又嫌弃自己无能。
“别妄自菲薄嘛,待会再好好表现表现,把这事弄成了,我保证就不找你了。”
玉官不明白葫芦里卖的啥药,秦锋则是心明如镜。
舞池的一角,借着那些翩翩起舞的人作掩护,秦锋就盯紧了诗安的一举一动。
从她急急忙忙去约一位太太,再到那位太太半路上被一个打扮成酒店糕点师的人接走,他都躲在暗处,瞧得一目了然。
能让诗安如此上心的,肯定是一直抓不住的顾启澜。
糕点师戴着口罩和帽子,把面孔遮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想必是怕被识破身份。只要跟踪下去,把对方截住,或许就能打开一条线索。
遗憾的是,最关键的一环阴差阳错跟丢了。
先是二层有刺客袭击了洪将军,原本喜气洋洋的宾客们都吓得纷纷抱头撤离。
一楼大厅又猝不及防地爆发了枪战,最为名贵的大鱼缸被子弹打成碎片,水花四溅,处处积水。
匆匆一瞥,诗安的身影一晃而过,似乎是在追寻着什么。
正要精神百倍冲过去看个究竟,碰巧撞见了玉官夹在三五个太太小姐的队伍里头也不回往门口跑。
他顿时火气上涨,骂着追过去,却又看到对方畏畏缩缩地往酒店后边的树丛里钻。等费了十来分钟把玉官拖出来,诗安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将功折罪吧,”他举起拳头对着玉官背上擂了两下,“先和我一起去找何小姐。”
一阵清晰的枪声从附近传来。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出了不妙。
紧接着有个身影冲到酒店门口,气喘吁吁地被几个持枪站岗的警卫不客气地拦住。
“我.....有重要的事......放我进去!”
“什么事?你们有百来个在周围藏着,还需要劳烦我们将军?”
秦锋拖着玉官快步藏到门侧的树下,竖起耳朵听他们争吵,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两位大将军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谁也不服谁。就连手下的人也彼此看不惯,一开口就有吵架之势。
报信的人擦了擦脸上淌下的汗水,艰难地吐出六个字:“何小姐.......被绑了.......”
不光是守门的,连同旁观的秦锋也吃了一惊:“谁吃豹子胆敢把她给绑了?”
玉官怯怯地抬头,不敢接话。既然何小姐的人都不见了,是不是就能早点放他回去了?
果不其然,秦锋骂了几句,心有不甘地摆摆手:“今晚先滚去,等两三天再来老地方见我。若是敢跑,一把火烧了你的戏班子!”
他的眼神又凶话又狠,吓得玉官连连保证,一步一个趔趄。直到跑到了另一条大街,上了一辆四轮大马车,还心有余悸地从帘子里往后瞟。
正当秦锋拔出了手枪准备朝着前来报信的那个人后方走,忽地听到一声脆响,头顶上方映过一抹红光,随即便是三角形的大大小小烟花朝着四面八方绽放。
这烟花图案看着很诡异,不但毫无喜庆之气,反而有一股阴森之感。
他愣愣地看了又看,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没了头绪。
酒店的二层,一间靠里的房间。
何将军站在窗前,凝视夜空残留的最后一枚三角形图案,“啪”地摔碎了桌上一个精致的茶壶。都是姓洪的不作为,才会纵容林家的女人堂而皇之地以诗安的性命来要挟。
明面上是要那边退兵,实际上如同一个重重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还有苦难言。
说什么结盟,都是笑话一场。既然如此,也就怨不得他不守所谓的“盟约”了......
“小澜,不要再往前走了!”
冷不丁,北原太从身后冲出来,一把拖住了启澜的胳膊往路侧闪去。
“北原君,你肯定知道内情,是不是有危险临近了?”
东洋人仰头看了看天空,低声笑了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启澜见他闪烁其词,懒得再费口舌,趁其不备,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拼命向前跑。
“呯!”
响亮的一枪,从他正前方的某个被树影挡住的地方清晰地传来。
枪声又短又快,带来一种决绝而残忍的感觉,竟然十分熟悉--
他的眼前恍然又回到了天津火车站的那个场景:
正当他和启江一起加入战斗,救出林觅和李炎时,林一堂在追击时被突然射中的那一枪!
“小澜,你真的不要去!”
北原太急急地追上来,瞪大眼睛劝阻道:
“刚才的那个放出三角形图案的烟花弹,是我待过的基地特定的暗号--”
“我猜,今晚上基地派来的人,大概是要解决一个大麻烦。尽量躲开!”
他并不知道,面前一脸迷茫的少年已经在暗中把基地的情况探查了一番。
启澜平静的外表下,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北原太的眼中闪过一道身影。少年跑远了,奔跑的路线没有丝毫改变。
那片暗影之下,乱得万劫不复。
枪支碰撞的声响,许多靴子踏动地面的沉闷和嘈杂,以及一个女孩捂住嘴发出的绝望的哭泣声。
东洋人飞身跃到了附近的一处墙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人围成的圆圈。
圆圈之中,有个白色衣裙的人蜷缩在地上,手中连一件称得上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圆圈之外,那个哭得双眼红肿的女孩子,头发蓬乱。听到有人不断地叫她“何小姐,”立刻就辨认出其身份--正是基地背后的主子何将军的女儿。
他长叹一声,居然只猜对了一半。
那束烟花是用来召唤基地最厉害的狙击手的。北原太最初猜测,主子是专门趁着这个的大喜之日来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万万没想到,解决的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死对头,而是对付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