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敢回嘴,老子给点颜色瞧瞧!”
军官面孔一板,吼完就是一顿拳脚,要骆师傅当场下跪。
另一个做点心的师傅正开了烤炉取烤好的蛋糕,被他一吓,不由得腿脚发软,一不留神就打翻了烤盘,当场烫到了手,难以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
“长官,您有话就好好说,两个师傅要是都伤了,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大家都要挨罚。”
一个少年穿着雪白的厨师服站了出来,心平气和地劝解。言语间不见半分惧怕与讨好。
“你不得偷懒,否则......”
虽看少年觉得面生,看他面前摆着的一个个精致的蛋糕胚分明是新做的,散发出潮湿的甜香气,应该是手艺娴熟的师傅错不了。
“你们三个都勤快点,最迟八点半!”
军官没有继续发脾气,训了几句就出去了。
毕竟小伙子说的话也在理,真要三个糕点师都废了,舞会上连蛋糕都备不齐。一旦扫了主子的兴,拉出去当活靶子打死也未可知。
启澜赶紧找来一块白色的棉布打湿,帮被烫伤的师傅包扎好。跪在地上的骆师傅也连忙起身。三人埋头苦干,竟然效率惊人。
八点十分就把蛋糕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帮忙把这一盘先送到二层东侧的鸿景厅,一定要小心。”骆师傅整整齐齐地码放好八个新出炉的蛋糕,双手将烫金的白瓷盘交与启澜。
“好,您放心。”启澜稳稳地接住,端着盘子规规矩矩地往外走。
一层大厅璀璨的灯光映入眼帘。这颐和酒店的设计可谓是中西璧合。外观是皇家园林,室内却全采用了部分西洋的装饰风格。
硕大的水晶吊灯下,欧式的桌椅和布幔都奢华大气。土耳其地毯绣满了精美的花卉图案。地毯两侧都摆放了数百盆盛放的鲜花。
在寒冬的京城,要凑齐这些风雅之物并不容易。姓洪的为了风光迎娶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女人,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宴会已经结束,二层的舞会刚刚拉开序幕,西洋乐曲袅袅奏起。
欢声笑语间,启澜脚踩着地毯一级级地上楼,恍然又回到了林觅和林一堂办订婚宴的那一天。
很快,他又清醒过来,目光一遍遍地越过那些翩翩起舞的宾客搜寻熟悉的身影。
鸿景厅是独立的,雕花的两道门微微地关着。与舞池里的热闹相比,此处清净得可怕。
若不是门边摆放的两盆名贵兰花暗示了房中有贵宾,它很可能都会被当做一处空屋。
只稍稍轻轻叩了一下门,里边就有个女人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谁?”
“送蛋糕的。”
“你原地等着,不许进来。我来接盘子。”
话音刚落,门立刻悄然开了。一个穿戴讲究的丫鬟伸手来拿启澜端着的盘子,只不过她有些过于着急,没留意到脚下有东西,结结实实地绊倒了。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位小师傅灵活地往前一步,接住了差点掉地上的盘子,顺便也兜住了几个即将滚落的蛋糕。
丫鬟本来吓得花容失色,见他如此反应快,登时松了一口气。
“拿着,算是我谢你的。”
她摸出一块钱递过来,弄得本来好心帮忙的启澜哭笑不得。
接过银元的一刹那,正好又听到了房中有人在走动,他好奇地抬眼一瞅,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董小美。
原来是把她藏这里了,估计得到最重要的时刻才放出来。
他自然是不甘心这么快就回糕点间,得想办法和小美说上话,摸清林太太的位置才能顺利救人。
“抱歉,”启澜忽地拦住要转身的丫鬟,低声说:“有个蛋糕好像烤得有些硬,我回头来换一个吧。”
“嘘!”丫鬟马上又紧张起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闭嘴。
随即,辫子一甩,整个人匆匆进去,门也关严了。
这房里肯定不止小美和丫鬟。看丫鬟脸上的惊惧,另一个人肯定不是那么好伺候。
他佯装捡拾地毯上洒落的蛋糕屑,竖起耳朵听里边的动静。
“美儿喜欢吃的黄油小蛋糕来了。”
这男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和启澜在诗安家听到的一个人几乎一模一样。他的猜测是对的,洪将军本人正与他用不光彩手段得来的新娘子共处一室。
“你何来自信觉得我一定会吃?”小美的一双玉手藏在红色的礼服袖子里,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端着蛋糕的男人。
“平时在医院不是常吃唐老板那个酒店出的黄油蛋糕吗?这是颐和酒店从那边聘来的糕点师傅做的。”
小美嗤笑一声:“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别听人瞎传。”
她其实是吃得挺多的。唐悦娴每次来探望章文轩,都要带一包新烤的黄油蛋糕或面包过来。
章文轩不知是不爱吃加了黄油的东西,还是怕吃了油腻的容易闹肚子影响做手术,反正都一股脑地摆到她的桌子上来。
小美每次都酣畅淋漓地吃个干净。但再好吃的东西,长期吃也吃腻了。
尤其是悦娴死后,她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与黄油有关的食物,怕勾起那份伤心。
“小乖,一天都没吃没喝,身体要紧呢。”
“美儿,吃一口好不好?”
“回头给你单独造一处新的院子,带山水和亭子.....”
不管小美如何不理不睬,洪将军耐心哄她的架势倒是锲而不舍。
听得启澜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要是此人长得过得去还行,若是很丑很猥琐,估计新娘子想撞死的心都有了。
厅内其实有内间和外间。小美憋了一天想透透气,刚到外间站了片刻,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拽回了内间。
他的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除了楼梯台阶处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出于警惕,启澜迅速闪到大厅的另一侧去。那边排了数张圆桌,摆满了点心和酒水。骆师傅正忙着摆放新端来的蛋糕,看到他来了很是高兴,招呼着一起帮忙。
杯盘一组组摆放整齐。他的目光却飘到了鸿景厅门口多出来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个纤细柔美的女子,浓密的黑发梳成发髻,插着一支宝石闪耀的发簪。
大厅四面都有西式壁炉,外边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她分明已经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裁剪合体云锦旗袍,衬得身段玲珑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