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林的边缘,尽是齐腰高的茅草。
颜色枯黄,长得密密麻麻,大风吹过摇动得沙沙作响。
启澜迈开两条长腿,无所畏惧地在草堆里穿行。
头巾已经被他想法子从树枝上取下,藏进口袋里。
城墙那一头,林觅的安危时刻让他牵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往回赶。
正打算拨开最外层的茅草,身后迅速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衣服后背,把他扯了回去。
“别急着出去,”陈醒警惕地指了指一棵前方的松树,“树后边有人在动!”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紧接着,地上多了一汪混浊的水。
守城门的长官哼着小曲大步地走。穿厚重皮靴的脚踩过之处,泥泞不堪。
“咚!”
一枚松果飞来打中了左眼,疼得龇牙咧嘴:
“哎哟!”
急急忙忙按住被打疼的眼框,弯腰去拔枪,却听到“啪!”的一响,马铃薯大的石头打了过来。
手背上红肿了一大团,枪也从掌心掉落到草丛里。
后头除了松树和茅草,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他意识到自己遭埋伏了。
一边往树后退去,一边要大喊求救。冷不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唰”地擦着脖子过,把他吓得赶紧闭了嘴。
“好汉.......饶命!”
一个用头巾蒙住半边脸的人把匕首架在他的下巴处,“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听话,不能耍诈。”
“您要.......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在此处待着,天黑了就放你回去。”
“不!”
他的头摇得像个大铃铛。
“为何不肯?”
“城东何大将军下午两点回城,若是看到我们守门不力,会拖到荒郊野外吃子弹的......”
听到此处,启澜心里有了些底。
前几日为了李炎的事还专门去过何宅找诗安。只有何太太在女儿房门口一天到晚地转悠,一家之主的确外出了。
何将军赶回来,莫非也是为了后天的婚宴?
之所以设立临时检查处,表面上是协助警察局抓通缉犯,暗地里是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
“凭什么信你?”
启澜把刀刃往上一刮,长官的胡须就剃掉了半边。
“我衣袋里有!”
说完,对方忍着疼痛,把一封折叠成三角形的信翻了出来。
这是一封密信,开口处用红笔划了记号。
抖开一慢慢念上面的一行小字:“今起关闭城门至二月一日。”
陈醒和长官已打过照面。
怕被对方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低调地蹲在草丛里。
听到此消息顿时怒火难平:
“狗屁命令!”
“一连三天不开城门,乡亲们怎么进城卖菜?怎么买改善生活的日常用品?!”
念信的人吓得赶紧闭了嘴。
心慌,手疼,眼眶肿,竟然连先前听过的声音也没记不起来了。
一只锥形玻璃瓶出现在少年的掌心里,瓶塞轻轻拔去。
身后有人过来,不由分说地按住对方的头,挣扎也徒劳。
冰凉的瓶口贴到了鼻孔处。短短数秒,一股奇香就吸进入体内。
茫茫然,一片恍惚。
陈醒松开了手。
长官的身子一激灵,好像从冰河里泡完澡爬上了岸。一脸忠诚地望着启澜,似乎在待命。
万万没想到,出来解决一次内急,还能把脑子给洗了......
虽然瓶塞眨眼工夫就把里边的液体封得严严的,陈醒还是有些害怕。
抬起衣袖,捂住了鼻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小澜,你刚才是用了毒药吗?”
“是用来控制大脑的幻药,主要成分产自古印度的毒蛇......”
启澜平静地望着掌上的瓶子,轻声地讲着它的来历:
悦娴如何在自家酒店发现客人被投毒,章文轩不断地从中毒的人身上收集的毒液。经过多次提炼,最后浓缩成一种自带奇香的透明液体。
“我有一种直觉,悦娴姐八成就是给坏人害死的。”
陈醒擦了擦脸颊上的冷汗,继续说:“我们何不把幕后投毒的团伙抓到,让他们自食其果,也算是给她报仇了!”
“先把何将军的这位手下放回去,很快就要到两点了。没有一个正经人守在城门口负责检查,肯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吸进去幻药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使用一样东西激发药性。
他的手摸进口袋,掏出一块牌符。
这人自称是何将军的部下,与秘密基地是同一个主子。标志成员身份等级的牌符就可以放心用。
牌符上的三角形绽放着一种神秘的绿光。转眼间,隐藏在三角形中的一条青龙凸显出来。
长官仅仅盯着牌符的图案看了一秒,就低下头来双膝跪地:
“青龙大人,卑职愿听从您的一切调遣!”
“我要你这就回去,把余下的人和车都尽快放走!”
对方朝着新的主子敬了一个礼,朝着城门一路小跑。
启澜紧随其后,守候在城门边。
陈醒留在草丛里,和章文轩一起等着与大家团聚。
他心头的困惑很多,除了幻药,还有启澜手里的牌符。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的好朋友是一个老实善良的人,捡来一个牌符就能让何将军的手下乖乖听命,背后的水挺深呐......
“上头有令,快速通行!”
长官回到检查处的办公桌前,郑重其事一声喊,士兵们立刻挥动旗子放行。
再也没有什么命令能如此大快人心了。
四周嘈杂声不断,队伍如泄洪一样哗哗地涌出。
在一片混乱的人车流里,启澜一眼就认出了久久等待的那一辆牛车,心情很激动。
他遥遥地追着车跑了一段。一直到车靠近了松树林,拉车的老牛停下啃草,才放慢了脚步。
四周望了望,没看到可疑的人,总算放了心。
“王叔!”
听到车轮声,陈醒拨开茅草跑过来,朝着车夫挥了挥手。
“醒儿!小澜!我们都平安!”
陈太太也拉着林觅一同下了车。
少女的脸上涂了一层泥灰,头发上也放了很多干草和枯叶。
一见启澜,她就“哎呦”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陈醒嘿嘿地笑着,“娘,我不用问就知道是您的‘好主意’!”
“觅儿,我心里你最好看,别躲嘛。”
难得嘴笨的启澜也学会了一点讨女朋友开心的法子。
只是林觅从小到大爱美惯了,灰头土脸地让他看一路,实在难以接受。急急地拿了手帕把脸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