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的头疼得钻心,一时也站不起来。听他讲得有理,就乖乖待在原地了。
启澜说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衣襟,抬头挺胸往门口走去。
偌大的铺子,生意兴隆,早晚都有白花花的银钱往里送。
店员们的眼光毒辣,专挑有财力的人。启澜才走了几步,就被包围了。
“少爷好,请问是买成衣,还是选布料?”
“新到的西装料子,衬衣样式也是最好的,来一件瞧瞧?”
“您玉树临风的,光顾本店,真是荣幸啊!”
“我随便看看。”少年敷衍了一句,问话的人也就微笑着不来打扰了。
纵使城里一流裁缝铺的店员从无数客人的衣着打扮上练就了见人下菜的火眼金睛。
启澜手腕上的那块手表,足够让他有底气经受任何势利眼的打量。
这手表是朱先生早年从国外买的,瑞士机械表,走得准时,有排面。
朱行远一直想要,却不料父亲会单单把“传家宝”送给一个一面之缘的外人。
启澜摸了摸手表。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从里边传了出来,让他打起精神,挺起胸膛大步往前。
既然诗安到不了,他也有必要找到林太太把变化及时告诉她。
如此好有个心理准备,不使原本就艰难的境地雪上加霜。
一架大喇叭西洋留声机在缓缓播放音乐。
转了一圈,启澜把店里来来去去的女客都一个不漏地瞧了又瞧。
装着百无聊赖的样子,顺手拿了店员记账的纸和笔,画画。
暗地里,他写了一张字条。
裁成手指宽的一点,卷起来藏在袖子里,准备找机会送出去。
可惜的是,双眼望穿也并未在一层店堂里发现林太太的身影。
她上了楼。而楼上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得李老板亲自邀请的熟客才准入。
他的目光扫过楼梯处,上边似乎有人在轻轻说话。
紧接着,就有高跟鞋的响声沿着木楼梯一路传了下来。
下来的女人仰着头,挽着发,一双狐狸眼。
即使一身黑色连衣裙,也难掩扑面而来的魅惑和妖娆。八壹中文网
李老板一脸职业的微笑,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到最后一级台阶处。
“丁小姐,慢走!”
“下次再来,您要的裙子就全都做好了。”
那女子只是冷冷地摆了个“再见”的手势,扭头就往门口去。
“反正她也不认识我,不如去打听打听楼上的情况吧。”
少年装作是要挑衣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她的前边,礼貌且客气地问候了一句。
“小姐,我拿不定主意,请你帮忙看看这颜色的料子做衬衣合不合适?多谢了。”
“你叫我?”
她站住,盯着启澜的脸看了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是不是.....华夏酒店?”
“我没去过那里。刚从外地来,对城里不熟。”
嘴上不承认,启澜的心却难免紧张。
这女子居然只瞟了一眼就能把他和风尖浪口上的华夏酒店对上号,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别人了。
最后一次去华夏酒店,就是林觅家出事,朱涓涓家迎来噩耗的那天。两家的婚宴都草草收场,令人唏嘘。
望着这女子的衣着和相貌,他终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正是朱涓涓的兄长所迎娶的丁浣。
留过洋,举止打扮都和普通女子不一样。相貌出众,才入得了朱家大哥的眼。
朱涓涓未曾和启澜说过一句这位嫂子和昔日闺蜜的坏话。
但是,他凭直觉判断她绝不是等闲之辈。
手段和心机都远超常人。警惕地站住不动了。
丁浣也好奇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看得他脸都红了一半。
更多的是一种欣赏,就像嫦娥对美少年的一种喜欢。
“小公子,我大概是记不得了,今日相识也算缘分,来,帮你挑一挑,也算姐姐办了件好事。”
将计就计,启澜假装不知情,指了指二层的房间:
“上面是不是还有更好的料子?劳烦好心的姐姐带我上去一趟可好?”
“可以的,不过你要和我一起逛街?”
“好说。”
说不清是谁中了谁的计。
但丁浣的目的达成了。
她倒是很喜欢看着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孩子陪自己打发时间,来弥补在自己这几年流逝的青春。
启澜和她并排上楼,脚步很一致。
加上店员们都认得这位常客,以至于到了二层都没有人觉得可疑。
“你别去看那边最大的房间,”丁浣冷不防地扯了扯他的肩膀,“里边有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一会哭,一会笑。老板都拿她没办法。”
“为什么?”
“有病的人到哪里都讨人嫌啊。乖,别管别人了,我来挑个漂亮的料子给你。”
丁浣显然是真心要来帮忙的。不嫌麻烦地在一大堆衣料里看了又看。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给自己的情郎选呢。
一猜到是林太太,启澜的拳头不觉握紧了。
林觅的母亲是个举止得体,有修养的大家闺秀。
必然是受了难以想象的惊吓或刺激,才会如此反应吧?
想到这里,他也不听丁浣的提醒,径直走到那房门口,拍了拍门。
一个女声怯怯地传来:“太太,我们尽早回去,太晚了我害怕.....”
“你开门,我要进来!”
门并未关紧。用力一推,就开了。
女佣一见陌生人,后退到门外想去喊人。
他赶快把门关上,朝着目标跑去。
林太太红着眼睛转过脸来,泪水一行行地往下掉。
“阿姨,您有啥伤心的,别在外头哭,自己保重。”
趁着那女佣还未回来,赶紧悄悄塞了字条到她的手里。
“好,你也保重.....”
虽然有很多的话要说,林太太看了看字条,明白今日的努力终究徒劳。
幸好见到了启澜,才不至于完全灰心丧气。
他刚开了门,就看见女佣喊了好几个店员,还有李老板站在门口。
“发生了什么事?”
“李老板,您别这么大声。我朋友听到有位客人在哭,好奇了进去瞧了瞧。我们还要赶时间,先走了。”
丁浣三言两语解了围。
她拉着启澜的胳膊,示意他赶紧离开。
两人一齐出现在店门口,看得李炎一头雾水。
“这个女人是谁?小书生怎么又沾花惹草了?”
“太太到底见着了没有?”
“我该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