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上总有一类人平时看着低眉顺眼的,老实又听话。私下却强忍着胸中不平之气,时时刻刻都有在伺机而动。
董院长善于攻心。略施小计,好言好语松懈了陆士彬的戒备,以一杯放了幻药的咖啡,攻破了他的防线。
偏执的念头一旦有了就很难打消。尤其是扯上感情,积累下的仇恨如火山一触即发。
办公室这天上午很闹心。搞定了一个棘手的刺头,另一个小伙子却十分难弄。
活了大半辈子,名利和权钱交易,各色人等,见得太多。却完全没有留意眼前这小子。
年纪轻轻,手里却执有一枚城中秘密基地的三角形符牌。
大概也是常来医院走动的隐藏身份人士吧?多半和被他动手收拾过的人一样,冲着宝贝侄女来的。
不久前撞见过一个在急诊科撒野,手里又拿得出警察局证件的年轻人,本以为无聊的小伙子敢在他鼻子底下打人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又瞥了一会少年。清澈的眼神异常坚毅,绝非金钱和美色可以打动的平庸之辈,极其难以操控。
当启澜愤怒地举起握紧的拳头,分分钟要将从柜子里翻到的锥形玻璃瓶敲个粉碎,再老练的滑头,也明白了什么是“后生可畏”。
“小伙子有话好说。我们一手拿瓶子,一手拿解药。”
“解药是什么东西?”启澜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我中过的毒,可谓是五花八门,还怕多您老的那一份?”
院长一本正经地指着地板上残留的一摊黑血,“安神药说得好听点是安神,发作起来比小陆刚才那样子还要狼狈,四肢僵硬,没有意识,滴水不进,与死人无异。”
“我不怕死,”少年抓住瓶颈,做出下一步就要拔出塞子的动作,“我倒有些好奇里边装的东西了,想马上见识见识。”
“这药是为了对付要强娶我侄女的恶棍,不会用于无辜之人,切勿乱来!”
启澜把抓紧瓶塞的手缩了回来。转着瓶子,与院长对视:
“陆士彬被派来做实习大夫,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看住小美姐。区区一瓶药,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未免太小瞧人家了。”
虽然没有被当场拆穿药的来历,院长已经甚感难堪。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抱起桌面一堆杂乱无章的文件,费劲地抽出一封信。
一双满是青筋的手将厚实的信封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遇到类似处境,你再有勇气和谋略也未必比我处理得高明。”
“您让我读这封信?”
“他本人的亲笔信,今天清早差人送到的,保密到连小陆都不知晓。”
明明是写给女方唯一的家长,偌大的一张信纸上却不见开头和结尾,更没有署名和日期,大把大把的空白。
只在中间的位置留下了“三日为期”四个小字。字迹清秀如女子所书,纸面却透着一种阴柔之气。
三日为期?这时间也够短的了。
少年捧着信纸,神色一凛。
前一晚小金回来,大致说了近期要执行一个重要任务。他也见过了一张陌生男人的照片。
此次任务非同寻常,是应了龙云的邀请,一同合力消灭目标。
她并不怀疑昔日上级的合作诚意。蹊跷之处在于,下手对象的身份要隐瞒至最后,这是数年来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一边是洪将军择日娶小美,另一边是小金执行紧急任务。两件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时间线上竟会如此巧合么?!
“小美姐的这桩亲事是如何确定下来的?若您信得过我,可否告知缘由?”
“说来话长了。我都不敢相信有人会对年轻时的一段感情如此的偏执入骨......”
一桩陈年旧事,夹着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随着院长低低的诉说,浮出了记忆的水面。
“美儿和我都是浙东来的,洪氏是福州人,本来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三年前美儿读护士学校,被老师带去一家洋人开的诊所学习,在那里见到了一位特殊身份的病人。”
“她有印象吗?”
“太小了,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哪里记得住一个老男人的脸。就算记住了,也爱不起来--都能当她小爹的岁数了。”
“他三年前就联系过您?”
“没有。直到半年前,我收到一封他亲笔签名的信,要求安排下属来医院上班,小陆就是这么进来的。”
启澜故作惊讶,“陆士彬来这里当实习大夫,每天跟着章医生跑来跑去做手术,出诊,开药治病?贵院人才济济,并不缺大夫呀。”
院长猛地话锋一转,“你家大人与其交情甚好,作为下属理应对有一些事比我这位旁人更清楚才是。”
他的语气略带试探,暗暗地用了激将法。
听话人表情淡然地笑了笑,“医院里最近三个月最大的事莫过于刘警长当众抓走章医生,满城传得沸沸扬扬。连路边卖茶叶蛋的都讲得有模有样。”
“章医生可怜啊,”院长重新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支烟,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感慨:
“小章都辞职好几天了。他在牢里我也努力四处奔波,求他们开恩放人。作为一院之长,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人是离职了,”启澜忽然一句反问,“可谁又在背后设下了重重圈套要让他身败名裂?您难道还能心安理得继续装大善人?”
“呃......”院长一时难堪地拿报纸挡脸,“医生和华夏酒店的唐老板长女好过,唐小姐车祸死了不久,他自己在唐家报复了她的长辈,怎么就怪到我头上来了呢?”
“受害人亲口咬定是章医生干的?”
“当然是警方调查出来的。他受了惊吓说胡话,还在住院呢。”
“刘警长也在住院,等好转了也可以问问。”
“章医生与他们二人有过节,报复伤人合情合理......”
董院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撒谎面不改色,滔滔不绝。但丝毫糊弄不了一个亲临现场的人。
启澜不露声色地站着。心里有数。
求生心切可以理解,但哪有将脏水一股脑地往无辜的人头上泼的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