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京郊的某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因一群年轻人的到来,变得分外热闹。
悦娴把这处小院又重新布置了一番。不但添了些新家具,还买了很多生活用品,甚至还留出了一小块空地用来养动物和花草。
启澜和陈醒一进门就看见了客厅里摆着的一个温暖厚实的大沙发,两个人高兴地一屁股坐上去。
启江第一次来这里做客,有些拘谨地站着不动,悦娴邀请他喝茶,才不好意思地坐下:“唐小姐,我今天没带礼物来--”
章文轩拿来好些点心给他:“小江你客气什么,小澜是我的小兄弟,你也不要见外才好,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自由。”
大家休息了一会,喝完茶,也吃过了点心,开始讨论眼下最重要的事。
章文轩从随身携带的一只黑色皮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眼镜盒。
他的眼里发出兴奋的光,眼镜盒的盖子开了,一枚子弹出现。
“小澜,你看,和我之前给你的子弹是不是一模一样?”
启澜从口袋里翻找到三颗子弹,和这一颗新的子弹对比,连连点头:“对,是相同的,都有个三角符号!”
“文轩兄,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第四颗应该是秦锋的腹部取出来的。”
“是,”章文轩扶了扶眼镜,把子弹拿在手里又仔细看了看,“你们说,巧不巧,我做手术的同时还能收集到四颗这么少见的子弹。”
启江见他们看子弹,也好奇地凑近观察起来。
他望着子弹头上诡异的三角符号,隐约想起了刚入军校不久,教官带他们全班去校内博物馆参观的场景。
“子弹壳通常不会有标记,除非是为了刻意地表明它们的出处,东洋四处都有帮派组织,每一个大组织内部都有特定的标记.....”
他边想边说,余下的人都听得十分专注。
陈醒那一点考古专业学生的探索精神又点燃了,他忍不住发问:
“这不是傻吗?杀了人还通常用自家特制的子弹留在现场,不就等于昭告天下吗?”
启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你以为那些特别的符号,是人人都看得懂吗?光一个三角符号,都能作出上百上千种花样,不是内部的人谁能分辨的出?”
见大家听得一头雾水,他抛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四个子弹,虽然都是三角形符号,但仔细看,并不完全相像。”
“以子弹头的顶端为中心轴,它们有的靠左,有的靠右,还有的居中,既有是等边三角形,也有等边直角三角形。”
一席话听得陈醒十分佩服,他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小澜,你哥哥的观察能力太强了,不去考古拯救文物,好浪费啊!”
启江得意地抓起盘里的一块糕点慢慢地嚼,“我学习军事知识,学成后也是一样的有用。一个民族的强大,需要学文的,也需要学武的。”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连忙问:“这四颗子弹都是从哪些人身上来的?”
章文轩简要地说了答案,启江依然很认真地让他把每一颗子弹都辨认清楚。
“从林少爷的心脏附近取的,也是发现得最早的。”
启江拿着子弹又是一番细看,然后取来另一颗外形酷似的。
“博远兄的肝脏深处取的是这颗?”
章文轩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你是如何判断的?”
“这两颗几乎是一模一样,三角形是等边直角的,位置还居中。我的直觉看来,当初在天津火车站袭击林少爷的,和后来击中博远他们的,是同一个组织的狙击手。”
“至于另外的两颗,和它们不是属于同一个组织。”
启澜在旁边听了半天也不做声,直到悦娴又把他手里的茶杯添满新的茶水,才意识到自己该发言了。
他说起了那一晚在扎纸店偶遇了曾经在天津的战斗中交锋过的狙击手,很是神秘的人,被一帮人成为“山田先生”,但他们对这个人的意外身亡反而幸灾乐祸,好比是一群耗子拍手欢呼,往日作威作福的猫死了。
那个山田,是被秦锋杀的,可后来,秦锋和他带来的人都遭遇了埋伏,差点全军覆没。
启澜的眉头蹙了起来:“我有个疑问,秦锋中的子弹和那个死去的伤兵的子弹,看起来也很像,能确定是同一个组织吗?”
启江摇了摇头:“这个说不准,顶多也就七成把握。你提到的山田,应该是个东洋人,他很可能是受雇于某个大头目。”
启澜恍然大悟:“目前手里的四颗子弹,能粗略地分出三个不同的来源。这太邪门了,本来敌人就够多够杂的,该如何是好。”
邪门归邪门,对付敌方总有个先后次序。
大家关门一讨论,决定还是先把与林家和朱家相关的那个组织给抽丝剥茧地挖出来。另外的两颗子弹的来源,暂时放着不管。
天色已晚,启江谢过悦娴和章文轩,拉着启澜出门,陈醒手里提着六盒点心走在后面。
“悦娴姐真好,六盒,六六大顺,明儿就是元旦,我们要好好地吃一顿!”
启澜看着点心盒子在他手里来回地打秋千,忍俊不禁:“陈兄,你这一用力地晃,估计到了家里头的饼干和糕点都碎成糖渣渣啦!”
启江似乎有心事,没有参与到他俩的打趣里来。
他慢慢地走着,双眼望着前方的路。
今晚吃的绿豆糕和茶,让他想起了朱涓涓。
有多久没和她见面了,此时就有多想念。
可是,他越来越认清一个现实:她并不爱他。
更可怕的,她似乎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虽然目前没有确凿证据表明那人是谁。
在朱家遭遇偌大的一场变故之时,他去帮忙料理后事,还是行远发的请求,而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未曾主动和他开口求助。
启澜之前说过,给朱行远登假讣告,是那个叫秦锋的男人给涓涓出的主意。
给活人登假讣告,明明是一个十分荒唐的行为,她为何就愿意了?
即使行远对此万分愤愤不平,也没法奈何这一桶已经泼出去,难以收回的水。
他忽然想去单独会会这个人,看看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