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和建华这些日子没少担惊受怕。
林家一夜之间跌入谷底,林觅父女被全城通缉,林一堂又深陷狱中,恍如隔世。
这一天,采薇觉得比小说还要精彩,竟然能在菜的地方遇到一堂,还能以这么一个有趣的名义领走。
建华也不敢相信,他和采薇若不是来京求学后家道中落,亲友疏远,也不至于沦落到要自己买菜做饭、打工求学的境地。
如果不是如此,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去菜场,更不会在那里把一堂捡回来。
说是招了个长工,其实是迎接了个贵宾。
他们一到黎家兄妹租住的简陋房间,一堂就失声大叫:
“哎呀,都怪我后来没联系你们,真是该死!”
其实林一堂当时是嘱咐过李炎定期去给黎家兄妹送一笔生活费。只不过他的热心助人在李炎看来就是“吃里扒外”,一直借口忙得没空,拖着没去办。
他一说话,声音就大。李炎就这样惊醒过来:
“这声音,好像是少爷的.....”
歪头往门口一看,悄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少爷还活着!”
林一堂是他亲眼在酒店看着给警察带走的,这还没十天就放出来了?
这恐怕不可能。八成就是逃跑成功了。
虽说对林觅和林先生是一百个一万个忠心,李炎从小就看不惯骑在劳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林少爷。
伤刚刚好了些,想起婚宴当天,天不亮就给林一堂带人撵出来的悲催经历,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再多关个几天,涨涨记性,杀杀威风。”
这么想着,门就开了,赶紧闭上眼装没醒。
林一堂一进屋就像换了个人。一改多年来对李炎看不惯的态度,走到床前看他的伤。
李炎的脸上和手上的擦伤都不少,可见吃了很多的苦头。
如果要问这些日子的牢狱生活对林一堂最大的影响在何处,那就是他的心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以自我为中心的那个林少爷已经死了。
他经历了章文轩被自己连累入狱,心里充满了愧疚,不惜自毁形象装疯卖傻也要逼得刘警长让步放人。
直至文轩离开牢笼,他才敢凭实力加一点运气逃跑。
在回来的路上,建华已经告诉他李炎在家养伤的事。不过没提启澜,因为李炎醒来后坚持说他们互相不认识,是路上碰到的热心人。
于是一堂也信以为真,以为只是一位乐于助人的陌生少年,路见伤员,出手相助罢了。
采薇体贴地捧来一杯茶,“一堂哥哥,喝点水,嘴唇都起皮了。”
建华把鱼往锅里一丢:
“我先做饭,等他醒来再一起吃。”
一堂打量着这小小的房里,锅碗瓢盆都在,诧异无比:“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建华得意地笑笑:“早就自己动手饱肚子了。”
说罢要去收拾那鱼,不料鱼儿突然跳起一尺多高,从锅里“啪”的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一堂见状,也伸手去抓鱼,结果那鱼儿滑溜得很,刚拿住头,尾巴又一打,从他手心里又挣脱掉了。
采薇手忙脚乱地拿了一把勺子,试着去拍鱼头,想着把它拍晕了再抓。
小小的房间里一下子热闹无比,抓鱼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的。
少爷小姐加一个公子哥,三人都对付不了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李炎闭着眼睛在床上再也无法淡定,干脆一咬牙从被窝里爬起来:
“这鱼我来杀,我来做,你们三个等着吃就好!”
一堂一怔,心里有了数:“好小子,你是有多讨厌我。”
敢情李炎是在装睡,连他来了都不愿意搭理。如果不是这条鱼把这家伙给折腾起来,怕是要一整天都不想理睬他呢。
说到做到,李炎撸起袖子,一下就从地上把那鲤鱼给掐住鱼鳃,整个地抓了起来。
建华和采薇并不知道李炎和一堂不和的内情,正为这条鱼头疼,肚子又咕咕叫,见李炎主动请缨来帮忙,高兴还来不及。
开饭还早,采薇想着晚上一堂在这没有被子,也没合适的衣服换,和建华一商量,就一同出了门。
现在就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李炎想一手按着鱼,一手去拿菜刀。
无奈菜刀离他有点远,只好冲一堂喊:
“递给我刀,要快!”
一堂连忙伸手拿了菜刀送过去。刀一离手就后悔了。
“不对,过去不是我命令你吗,什么时候你来命令我了?”
李炎眼皮也不抬,又开始下令:“现在鱼剖好了,你拿去洗洗。我的手有伤,沾水多了会发炎。”
一堂心里气归气,但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对着他一顿吼,这里有建华和采薇呢,必须要收敛点脾气。他把整条鱼洗了洗,放到锅里。
“下一步要放油?还是加盐?”
李炎见他出乎意料地肯干活,也不想真的使唤他了。
“林少爷,你洗干净手去休息吧。”
一堂摇头,“我反正也是闲着,早点做好早点开饭。”
说完,他抓起小桌上的盐罐子,还没等李炎开口,手一晃,盐就倒进去近一半了。
倒了盐,他又好奇地拿了勺子去拍打锅里的那条肥大的鲤鱼。
李炎憋住笑,“少爷,你这是在腌咸鱼。这盐,够腌好几条了。”
“不许笑,”一堂无奈地把勺子往锅边一放,“多放点水,炖一大锅,总不咸了吧?”
李炎把豆腐也洗了,切片,放到锅里。
“余下的交给我,你去床上躺会,等着喝鱼汤。”
一堂望着他,沉默片刻,转过身来,“我.......向你......道歉。”
李炎听出他话里有悔意,淡淡地笑道:
“少爷,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
“林家待我如何,我心里明白。”
“从小我就在伙房里帮炊事兵老李做饭,后来得到少将大人的培养,才有了今天。”
“你我之间不必见外,尽快找到少将大人和小姐才是当务之急......”
一堂久久地望着他,已经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
他突然很恨以前那个自私又冷漠的自己,从少年时起,就一直以欺负李炎为乐。
不论是什么场合,他找到机会就来教训叔叔带来的小警卫。
每次找的借口七七八八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讨厌他每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林觅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