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胆子也是需要壮壮才大。
陈醒得了启澜的一番“鼓励”和“赞美”,自然也觉得自己瞬间上了档次。
“我可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哼哼,还懂洋文呢。”
他那身和郊区菜农换来的破衣裳也像将军的铠甲,虽然破的破,烂的烂,在夕阳下却有了几分武士的威武。
启澜远远地望着这位小伙伴勇敢地追克丽丝的背影,又感动又替他担心。
陈醒自然有他的一套。
他并不盲目,在离歌厅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清了清嗓子,用流利的英文喊了一句“Chris,pleasewait,myangel!”
“克丽丝,天使,等等我。”好厉害的撩妹功夫啊!
启澜听着,也不得不服陈醒对女孩子的心理攻略。
他要是有这一半的本事,也不会弄得林觅这么辛苦地“倒追”了。
大路两边,几乎没能听懂陈醒在喊什么,最多就以为是个印度来的流浪汉在扯嗓子嚎叫罢了。
然而,这句话竟然如施了魔法,直直地转入了克丽丝的耳朵。
她回头的瞬间,竟然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
自从父母死后,她为了生计,过着灰暗的半堕落的生活。
朱行远的出现带来了短暂的欢乐,但很快他就不再来了。
她在思念他的日子里,也抽烟,也喝酒,也学会了自我安慰。
直到林觅,于芬的到来,让她第一次交到了两个年纪相仿的朋友,也有了新生活的信心。
克丽丝一度以为自己的职业是不光彩的,只是为了混吃混喝,顺便攒下钱来。
然而这一句话,说她是天使,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活着的时候,把她抱到教堂里,一起看那破旧的天花板上贴着的天使画像。
她看到了陈醒。
这个男生年纪显然比朱行远小不少。衣服破烂不堪,也谈不上英俊。
但一双眼睛却格外聪慧。
克丽丝连忙同女伴耳语几句,让她先进去了。
她自己则整整头发,把落在前额的散发一一理好。
或许是为自己的一脸浓妆感到不安,她从包里掏出纸巾,轻轻地把口红擦掉。
虽然只是短短的数十步,她却走了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才来到陈醒面前。
“先生,你好。你刚才用英文喊我?”
她说的是中文,很流畅,出乎陈醒的意料。
他点点头,心里砰砰乱跳,不由得反复搓手,搓得上面的泥巴掉了一层。
“我...是启澜的朋友。叫陈醒......”
克丽丝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来意。
“顾先生他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呢。”
远处的启澜见他们聊上了,有些担心半天进不去正题,不料进展速度是极快的。
克丽丝跟着陈醒往他这边急急忙忙地赶,眨眼之间就一起站到了他的跟前。
快得如同夏天雨后地里钻出来的一对一白一黑的蘑菇。
克丽丝是个直爽的性子,不等启澜想好怎么开场,就直奔主题了:
“顾先生好久不见。”
“林小姐和她爸爸在我家,你想见他们吗?”
启澜本来只是想让陈醒通知克丽丝当心便衣的暗算,不料她一开口就提到了林觅。
林觅父女两人现在还平安着!
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他激动了。
他一时语塞,只是弯着嘴角拼命地点头,眼睛里满是感激的表情。
陈醒见了连忙在一边憋着笑。
启澜比他更重色轻友,一听到林觅的消息,连话都激动的吐不出了。
克丽丝暂时走不开,她从贴身的小包里摸出口红和眉笔,又拿了纸巾,抱歉地望着陈醒:
“请你帮忙写一写,我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
陈醒立刻会意,接过眉笔和纸巾等着。
待她打量了周围没有可疑的人,才轻声念着地址:
“金水桥南,花叶巷9号。”
陈醒对这座城市比较熟悉了,几乎不需要和她核对,一气写完。
他把眉笔写在纸巾上的地址递给启澜:
“小心,别弄破了。”
启澜不解:“你难道不和我一起去么?”
只见他手一伸,把启澜扯到一边,一脸藏着的激动和欢喜,悄悄地说:
“我留在这里保护克丽丝小姐。”
启澜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好拒绝,毕竟克丽丝也需要有人保护。
谁也说不好他们凌晨在南边河道杀了两个便衣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虽然朱行远暂时是安全了,但那两人从他身上搜到了克丽丝的照片,如果被更多的人看过,她就很可能会有不小的危险。
陈醒也感动于启澜的通情达理,两人心照不宣。
等克丽丝赶着去歌舞厅上班了,启澜便和陈醒道别,拿着纸巾上的地址去找林觅父女。
陈醒则充当了克丽丝的保镖,一旦有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他就要想办法给她报信去。
在偌大的城市找一个并不十分出名的地方,也难为了启澜。
陈醒是本地人,在城里走街串巷自然不太费事,但启澜平时出门太少,认路必然要吃力许多。
他这一路把写了地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保护在怀里,生怕弄丢或弄坏。
他走的很快,一路上不敢随便问路,就边走边自己根据路边的情况来推理路线。
当“金水桥”这三个字伴着暮色出现在眼前,他大步跑上桥,一口气冲向南边。
桥的南边,果然有一条不算太大的巷子。
启澜来到巷子口,开始挨个院子地寻找。
这些院子都没有挂上特别的号码,找起来很是费神。
9号院子是这一片最新的一个。
虽然不大,隆冬时节却还在院子里种植了几棵梅花。
启澜一路走到这里,闻到的是雪后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气。
他走了好几圈,从左往右找了一遍,又从右往左找了一遍,却没有勇气去敲开任何一家的门。
这一天的黄昏,当林觅和父亲在院子里扫雪时,她忽然停住了手里的扫帚。
“爸爸,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林先生侧耳,门外确实有人在走动,虽然声音极轻,屏住呼吸还是可以听到的。
他示意林觅快点躲进屋里去,一面提了从朱涓涓家厨房带来防身的大斧头,敏捷地挪动着步子。
林先生轻易地上了墙头,往下一望,却看到一个冻得打哆嗦,还在门外徘徊的人。
那个身高和侧影他越看越觉得熟悉,但眼前的这个人一身脏臭难闻,又很难将他与记忆中某个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