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法和启江吃完巧克力,准备讨论些要紧事情,不想一阵风把掩着的门给吹开了。这次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风里一股淡淡的花香居然被他们闻到了。一点点花香在消毒水弥漫的地方是多么珍贵呵,有久旱逢甘霖的爽快。在医院里耗着倍感无聊,难得有这等新鲜事物来丰富他俩的世界。
过道里传来清脆的鞋跟摩擦木地板的响声。兄弟俩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漂亮的护士长抱着一大束鲜花从门口走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手里的花儿正好提醒了他们:原来女孩子都是喜欢有人送花的。1
启江想起,送过朱涓涓的首饰,可能还不及一束鲜花让她欣喜吧?他怨自己笨,怎么就没想到呢?相识这么久,居然没想过要挑鲜花给她。如果她来送孩儿枕的那晚,他房里没贴那堆乱七八糟的道符,而是恰到好处地布置了一束鲜花,结果肯定大不一样。
看来追女孩子,光舍得金钱还不够。她们更看重你的用心:哪怕是并不贵重的礼物,心意到了就好。
启江大彻大悟,转过头来对弟弟说:“启澜,你说,朱小姐生了气,我带花给她,她会不会原谅我呢?我和她之间,还有没有补救的余地?”
张小法过去见过大学室友们给女朋友送花:生日,圣诞节、元旦节、情人节和七夕都送,效果都还挺不错呢。
他上回去探望林一堂,随便瞎买的月季花,何诗安误以为是送自己,还乐得不行。
想到这里,他肯定地拍拍哥哥的肩:“送花吧!女孩子都喜欢男生的这招。何况涓涓姐也不讨厌你,我看得出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说训起来有点受不了,她的出发点还不是为你好。”
启江给他这么一鼓励,甭提多开心,立刻要付诸实践。他站起来往门外走,对弟弟挥手告别:“三弟,一会见。我去买花了。下午你陪我去她家吧。我看报纸说她父亲明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就不方便找她了。”
张小法笑笑,从口袋里取出钱包递给他:“哥哥,请顺路帮忙买束月季花。送给诗安,辛苦她照顾了我。”
启江从书上看过,送女生最好是玫瑰花,百合花和郁金香这类,哪有挑月季花的?他想着弟弟也是没经验,乱买。到时候就整两束玫瑰花,给何小姐一大大的惊喜。
张小法目送哥哥走出医院大门,回到病房,看到何诗安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她好像在做快乐的梦,脸上尽是笑容。他没法一眼看到她梦的内容,也没有工夫去琢磨。启江离开后,病房里一下子寂寞了。他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看到她换下的裙子还是湿的,就顺手拿到医院的洗衣房里,找根晾衣绳挂上去。
在他往回走的时候,出于本能望了望对面的楼,一眼看到李炎走在前面,林太太和女儿走在后面,三个人边走边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林一堂还没找到么?会不会出事了呢?!
张小法的正义感又上来了,趁着启江不在,他决定再管一回“闲事”。他不声不响地远远跟着他们,加入了寻找林一堂的队伍。
李炎的机敏是一般人不及的,他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率先找到了护士值班室门口。林一堂的声音并不大,他却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屋里那个专心打电话的人,如果稍多个心眼,回头看看,就不会给自己带来场麻烦。然而林一堂没有想到会有人偷听。因为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忍不住哭了,她也需要宣泄。
他依然握着听筒,轻轻地安慰电话那头哭泣的朋友:“采薇,不哭,我回来会来看你的。”
李炎一听就猜到这个女孩是林少爷心里有分量的人。他转过身,没说话,而是打了个手势,示意林觅快来。林太太也到了。
偏偏这时候,黎采薇在电话里放声喊了句:“一堂哥哥,我真舍不得你走!”
声音之大,连一米外的林太太都听到了。她立刻变了脸色:没想到看起来对女儿一往情深的侄子,在住院的非常时期都能溜出来给别的女生打电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一堂听到她喊得那般撕心裂肺,愈发觉得对不住人家。黎建华在妹妹旁边也喊:“一堂,你是要误了我妹妹一辈子么?她只愿意和你好,别人都看不上!多少人排队想当我妹夫,你好好想明白,不然我不会和你见面!”
“建华,你别激动,我回来会和采薇好好说。采薇,你别哭,再哭我就要崩溃了……”
林一堂握着听筒,不知所措,头脑里很乱。本来是想和黎采薇说说伤心事,哪里知道她会这般反应强烈……他更不敢把订婚的事说给她听,怕她想不开会出事。
林太太已经按耐不住,径直走到侄子面前,把他给吓得一个激灵丢掉了听筒。
“叔母……我出来太久了,马上跟您回去。”
她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啪”的一声把电话强行挂断,只差给他当场来一耳光。
“一堂,我听到了你刚才说的什么‘采薇’,觅觅她也听到了。我们一上午找你找得好辛苦,就只差报警了!你却在这里和佳人有约,对得起我们吗?”
他愣住了,随即转身看到了林觅,还有她身后的李炎。虽然他没有二心,也极力在电话里和黎采薇挑明关系,但在不懂得内情的人看来,他和那个女孩就是有故事。
“觅觅,”他几乎要失控地哭出来,“我刚才是和一个普通朋友在打电话,她是我同学的妹妹。我跟她没什么的。”
林觅倒是没有感到吃醋。何诗安那边够她酸楚了,压根就没心情去再开一坛子醋来喝。她只是隐约对爱情有些怀疑:原来男生也会有秘密啊……表哥对她看来也不是一心一意,每天看她都还不够,溜出来给别人打电话,亏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家还怪你扫兴呢。
父母也真是,偏偏要拆散她和张小法,却能容忍表哥和别人暗地里来往着:成人的世界是多么复杂和不公平啊……
她忽而哭了:“表哥,你要不就回去和这个姑娘结婚吧,我们各自安好,让大人们安排的婚约见鬼去!”
她的泪水如泉水般喷涌,也懒得伸手去擦:这是她这么多天来哭得最痛快的一次,为自己得不到的恋人,为青春的迷茫,为失落的爱情……
林太太盯着侄子,“你已经是个大男人了,男女关系难道心里没有分寸?”
他万般无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炎,盼望伶牙俐齿的警卫帮忙说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