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七姑跟在两匹牲口后面,心里直是嘀咕,自己和五师姐同门学艺这么久,从没看她对那一位师哥这么亲切过,当了总招待,当真整个人都变了!
淮渎庙庙貌宏伟,覆盖极广。
西路总令的人马被安置在第二进西院,那是有两进自成院落的楼宇。
总令主和一干女将,住在后进。各派掌门人都住在前进,门人弟子则住在左右两廊的厢房里。
这是大会接待处早就得到报告,知道这一路人马的人数,预先安排好的,所以众人赶到之后,经由接待人员的指引,很快就安顿好了。
西院东首,本来是一座偏殿,如今临时改作了膳厅,此刻灯火辉煌,早已摆好了十一张圆桌面,桌上早已放好杯筷,筵席快要开了!
大厅前,早已鹄立着两个身穿天蓝长衫的年轻人,这两人生得剑眉朗目,温文潇洒,正是这次“武林联谊大会”的负责人总提调束无忌、副总提调张少轩。
他们神色谦恭,站在阶上,自然是在恭候贵宾了。
不多一回,只见由陇山庄主孟时贤、副庄主辛七姑,大会总招待祝纤纤陪同总令主金母一起走来,金母则是由四名青衣少女挽扶而行,她身后紧跟着四个门人,随后则是终南平半山、华山元真子等几个门派的掌门人和随行人员、门人弟子。
束无忌、张少轩慌忙抢下石阶,躬着身道:“晚辈束无忌、张少轩恭迎总令主金驾,各位掌门人、道长。”
金母停下一脚,熠熠目光,望着两人没有作声。
祝纤纤忙道:“他们是大会的总提调和副总提调,特地赶来迎接总令主的。”
陆碧梧(席素仪)和金母低低的说了两句话。金母才脸露笑意,颔首道:“总提调两位不用客气。”
束无忌依然躬着身,恭敬的道:“此次大会能蒙总令主宠莅,真是无上荣幸,今晚敬备菲酌,给总令主和诸位掌门人、道长洗尘。聊表敬意。恭请总令主入席了。”
他明知金母被迷失神志,这些只是门面话而已!
金母点点头道:“很好。”
束无忌抬手肃客,陪同金母等人进入大殿。他在跨上石阶之际,举手拍拍聂沧澜肩膀,亲切的笑道:“四师弟此次大会,你和七师妹的功劳最大了。”
(项中英不告而别,已由辛七姑以飞鸽传书,向大师哥报告了,故而不再提他了。)
聂沧澜道:“多谢大师哥夸奖,小弟不敢。”
束无忌笑道:“这不是愚兄夸奖,事实如此,不信你问问二师弟,要算你们西路邀请的门派最多了。”
聂沧澜道:“这是大师兄总提调领导有方了。”
束无忌得意的豁然大笑道:“四师弟这是给愚兄戴高帽子了。”
膳席上首正中间一席,自然是由总令主金母坐了首席,因为她神志迷失,一切需有陆碧梧随时提示,所以她门下四大弟子就坐在她左右两边,然后是聂沧澜、辛七姑、束无忌坐了主位。
第二席是平半山、元真子、齐漱云等人和身穿僧衣的刘寄禅,是茹素的同在一席,主人是张少轩。
第三席姬存仁、鹿长庚、蓝公忌和守山四老、姬存义、许铁棠等人,主人是总接待祝纤纤。其余的人分别坐了下面的席次。
聂沧澜站起身,给大家介绍了身为主人的大会总提调束无忌、副总提调张少轩,和总招待祝纤纤。
然后又给三人介绍各位掌门人和各派的人,每一个被介绍的人,随着他话声一一站起身来。大家也报以热烈掌声。
束无忌等他介绍完毕,作了简短的欢迎词,随后就有十几名青衣汉子陆续送上酒莱。
束无忌、张少轩以主人身份,向西路总令主和几位掌门人一一敬酒,最后轮到聂沧澜和辛七姑两人,束无忌举杯含笑道:“四师弟、七师妹,你们这趟辛苦了,愚兄敬你们一杯。”
聂沧澜道:“小弟应该敬大师兄才对。”
辛七姑因大师兄敬自己两人,心头不禁微微一震,一时飞红了脸,只得举杯干了。
接着张少轩也敬了两人一杯。接着祝纤纤也笑吟吟的走来,说道:“四师哥、七师妹,现在该我敬你们了。”
聂沧澜含笑道:“多谢五师妹。”
一口把酒干了,突听耳边响起祝纤纤的“传音入密”细声说道:“今晚少喝些酒。”
聂沧澜听得不期一怔,抬目看去,祝纤纤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朝自己浅浅一笑,转身敬酒去了,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她叮嘱自己“今晚少喝些酒”,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顿洗尘宴,主人表示了敬意,客人表示了谢意,正是宾主尽欢,每个人莫不带了几分酒意才散席。
束无忌率同张少轩、孟时贤、祝纤纤、辛七姑,把总令主金母以及几位掌门人等人送回西院,才行退出。
他似是对西路总令这些人的归顺通天教十分满意,一直脸含笑容,这时含笑对聂沧澜、辛七姑二人说道:“四师弟、七师妹一路辛苦,咱们回去吧!”
聂沧澜方才眼看总招待祝纤纤在安排西路总令人员住宿房间的时候,并没安排自己和辛七姑的房间,心中业已料到自己和辛七姑的住处,可能不在这里,但又不好多问,这时束无忌说出“回去”,想问,但又不敢问,怕问了会露出马脚来。
这回辛七姑问了:“大师哥,我们不住这里吗?”
祝纤纤含笑道:“这里是招待西路总令人马住的地方,我们都住后进,你和四师哥回来了,自然要住到后进去了。”
聂沧澜心中暗道:“不知其他东、南、北三个总令的人住在那里?”
淮渎庙覆盖甚广,这时初更已过,夜色如墨,一行人由束无忌走在前面,脚下自然极快,但觉穿行长廊,好像经过了几重屋宇,才到了一处院落。
进入圆洞门,就是一个大天井,越过大天井,跨上几级石阶,迎面一个大厅,此时灯火辉煌,如同白昼,束无忌率同张少轩、聂沧澜等人走入大厅,厅上已有两个老道和一个青衫少年,两位姑娘先在,这时一起迎了上来。
聂沧澜目光一注,这两个老道,一个是羊角道人,另一个中等身材,面貌清瘦,黑须飘胸,年在六旬以上。青衫少年是通天教主门下三弟子秦剑秋,两位姑娘,自己只认识一个,通天门下六弟子白素素。(当日以秦剑秋妻子名义,潜伏武当山下秦家堡)另外一个年纪和白素素差不多,敢情也是通天教主门下了。
就在他心中思忖之际,突听耳边响起辛七姑“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那两个老道,是跟大师哥的羊角道人和天机子,现在迎上来的是三师哥秦剑秋,他身后是六师姐白素素,八师妹云芸娘。”
秦剑秋迎着束无忌,躬身道:“大师兄回来了。”
束无忌只唔了一声,大步走到上首,才转过身来,在中间站定,依然脸含微笑,叫道:“四师弟。”
聂沧澜慌忙站停,应道:“小弟在。”
束无忌道:“愚兄派你前去陇山庄担任庄主,为了不让人家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才戴上面具的,如今回到这里,兄弟相聚,你该把面具取下。”
聂沧澜躬身应道:“大师兄吩咐,小弟自当遵命。”
说着,双手从脸上徐徐揭下一张面具,恢复了他本来清俊的面貌,他当然是丝毫不爽的孟时贤!
束无忌目光如电,一霎不霎的盯在聂沧澜脸上,淡淡一笑道:“你真是四师弟吗?”
这句话,听到辛七姑耳朵里,宛如焦雷一般,比聂沧澜还要感到惊骇!
聂沧澜神色丝毫不变,望着束无忌,惶然道:“大师兄,你这话……”
束无忌依然面含笑容,说道:“没什么,因为有人向愚兄告密,四师弟已被人假冒顶替,所以愚兄随便问一声。”
聂沧澜面有愤色,说道:“大师兄相信吗?”
束无忌笑道:“愚兄岂是随便相信人言的人吗?”
聂沧澜问道:“不知这告密的人是谁?”
“哈哈!”束无忌大笑一声,道:“这个四师弟就不用问了。”
聂沧澜道:“为什么他平白造小弟的谣,小弟自然要问问清楚了。”
束无忌冷峻的脸上笑容渐渐收去,说道:“他如是造谣,愚兄自会从严处罚,只是愚兄听说聂沧澜精擅易容术,假冒四师弟前来,也未尝没有可能……”
就在此时,聂沧澜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细的女子声音说道:“你快走吧!”
声音从右首传来,站在自己右首的正是祝纤纤,他突然想起方才祝纤纤向自己敬酒之际,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一句话:“今晚少喝些酒”,看来束无忌早就设计好要对付自己的了!
他脸含微笑,潇洒的稍稍回头,目光朝左右两边扫过,他看到祝纤纤时,四目相投,她的眼光中竟然含有焦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