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翁迅即转过身来,左手抓的只是一件灰衣大褂,已教聂沧澜看得猛然一怔,因为这电光石火之间,竹杖翁一张脸,竟然变成了灰衣老婆子的面貌。
这原是瞬间的事,竹杖翁左手丢去灰布大卦之时,已经举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揭去面具。
但聂沧澜看得真切,心头一懔,暗道:李代桃僵,他会是乙道长的门人!
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朝隐身暗处的爹说道:“爹,那乔装老婆子的是孩儿的同门,孩儿去助他一臂。”
说完,身形闪动,快速绝伦的往左首花林中追了下去。
灰衣老婆子丢出面具,脱下灰衣大褂,当然已经不是灰衣老婆子了;但他后面衔尾追去的竹杖翁竺天佑,并不管你是不是灰衣老婆子,只是认定前面黑影紧迫不舍。
论功力,那个假扮灰衣老婆子的人,自然万万不及竹杖翁数十年潜修的深厚,轻功提纵,全仗提吸真气,才能迅快飞掠。但前面那人却机伶滑溜.花园中到处都是花林树木,他不时东藏西躲。
竹杖翁明明从他头上飞过,他才悄悄拔腿飞跑,两人就象捉迷藏似的。一时之间。倒也不易逮得住他。
这可把竹杖翁激得怒气冲天,若是换在山林之间,他会一记接一记的掌风,把花木劈个稀烂。但这里可是人家精心布置的花园,自然不好随便发掌。
另外三个老人,眼看竹杖翁已经追了下去,他们都是成名几十年的人,自持身份,岂肯合四人之力去对付一个老婆子,只是站在远处,袖手作壁上观。
假扮老婆子的人,虽然没有被竹杖翁追上,但这般躲躲藏藏,也是十分吃力,稍一不慎,就会伤在竹杖翁的掌下。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人早已跑得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陡然——他听到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兄台只管朝园外掠去,竹杖翁自有在下替你挡上一挡。”
一时心头大奇,不知这个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
他自然知道,老是在树林中打转,时间一久,非被竹杖翁逮住不可,当然越快离开越好,但一旦离开花园,失去树林掩蔽,立时就会被竹杖翁追上。这是利害各半,和自己说话的人,既非素识,更是敌友难分。
他犹豫了一下,心头一横,决定冒险一试。当下略为调息,提吸一口真气,猛的双足一点,身如离弦之箭,从林间激射而起,朝墙外飞去。
竹杖翁手持竹杖,一直在耳目并用,搜索着附近一片花林。此刻骤观右侧林间飞起一条人影,企图越墙逃走,不觉洪笑一声:“老夫不信会让你逃得出去。”
竹杖点地,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过去,他去势何等快速,喝声出口,人影已扑到假扮老婆子那人头顶。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那人身在空中,眼看离围墙还有一丈来远,一道劲急风声却已扑到临头,心中暗道:“自己竟会上他的恶当。这回完了!”
就在此时,从另一丛花树之间,又飞起一道人影,挥手一掌,朝两人中间撞来。
竹杖翁正待飞越过那人头顶,出手拿人,陡觉一道无声无息的内劲,一下横互在自己身前。
这一道内劲,不闻丝毫风声,柔若无形,把自己挡得一挡,心头大惊,急忙收势泻落,耳中听到有人说了句:“前辈多多恕罪。”
落到地上,心中兀自感到惊异不止,听这人口气似乎年纪不大,但这一记极似道家罡气功夫,却非数十年不为功。
但他被人一掌逼退,岂背甘休,口中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老夫站住?”随着喝声,朝墙外追出。
就在竹杖翁被逼飞身落地之际,陡听有人狂笑一声:“阁下还想走吗?”
又是一道人影宛如天马行空,一下泻落到一棵高大银杏树前面。
这人是一个高大红脸老者,肩负四尺阔剑,正是霸剑祁浩。
在他面前不远,果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青衫,脸型清瘦,两鬓花白,看去约莫五十出头,一副落拓样子,象是三家村的塾师,他是借着树影闪动身形,被霸剑祁浩发现的。
这人不用说是聂清辉了,他看了霸剑一眼,徐徐说道:“老哥这是做什么?”
祁浩目光如电,洪笑道:“老夫看得出来,阁下不象是本园的人。”
在他说话之时,已从林间闪出一个脸如土灰,尖腮鹰鼻,身穿青布大卦的汉子,连连躬身陪着笑道:“是,是,老供奉说得是,这人不是本园的人。”
祁浩笑道:“现在陈总管证明你不是本园里的人。”
聂清辉道:“在下没说是园里的人。”
陈总管道:“那么朋友夕夜潜入园里来作甚?”
祁浩不悦的道:“陈总管,是老夫在问他,还是你在问他?”
陈总管连连哈腰道:“是,是,你老问他,你老请问?”
一面赶紧后退了七八步,才站定下来。
聂清辉朝祁浩拱拱手道:“老哥拦着在下,就是要问这句话吗,那么在下可以告诉老哥,在下是偶然经过这里,进来看看的,这样可以了吧?在下告辞。”
陈总管急道:“你不能走。”
聂清辉道:“在下为什么不能走?”
祁浩道:“因为老夫要把你留下。”
聂清辉道:“老哥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动手了?”
祁浩沉哼道:“你配合老夫动手吗?”
这话可把聂清辉激怒了,朗笑一声道:“老哥大概一向没遇上过真正高手,所以自大得很。”
“哈哈!”
祁浩狂笑一声道:“阁下只要在祁某剑下走得出十招,祁某就让你离开此园,接不下就得把命留下。”
聂清辉道:“接你十招,何难之有?”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有人接口道:“师父,还是由弟子来接他十招吧!”
原来聂沧澜堪堪替假扮老婆子的人截住竹杖翁,身形往墙外飞去,耳中同时听到霸剑祁浩的一声洪喝,心头不禁一惊,暗道:“那是爹被他发现了。”
嘶!竹杖翁也在此时一下落到聂沧澜面前,目光炯炯,打量着聂沧澜,徐徐说道:“小友何人门下,方才这一掌,是你发的吗?”
聂—屯云抱抱拳道:“晚辈聂沧澜,家师不问尘世已久,恕难奉告,方才是因看到假扮老婆子的那人,极似一位前辈门下,故而冒昧出手,还望前辈见谅。”
竹杖翁看他年纪不大,而且说话彬彬有礼,不觉微微颔道首,问道:“方才那人不是老婆子吗?”
“应该不是。”
聂沧澜接着拱拱手道:“晚辈另有事去,失陪了。”
身形倏然飞起,朝墙内扑去。
竹杖翁先前还以为他想借故逃走,此刻眼看聂沧澜反向墙内投去,不由微微一怔,再看他身法,飞身掠起,连足尖都没点一下,好快的身法。
他心中暗道:“这年轻人究竟是何来历?一身修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了!”心念转动,人也立即跟着往园中飞入。
只见聂沧澜一下抢在个青衫人前面,说出要代他师父接霸剑祁浩十招,他方才不是说他师父不问尘事已久吗,怎么又说这青衫人是他师父呢?
哦!他要接祁老哥十招,祁老哥号称霸剑,没有人能接得住他霸剑九式,自然没有人能走得出他十招了。
这年轻人武功纵然不错,也不能和霸剑比剑,这岂不是关夫子面前耍大刀吗?
霸剑祁浩根本连青衫人都不在他眼里,如今忽然闪出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说要代他师父接自己十招,不觉双目精芒暴射,洪笑道:“小伙子,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聂沧澜拱拱手道:“前辈是霸剑祁浩前辈,晚辈岂会不识?”
“呵呵,小伙子勇气可嘉!”
祁浩大笑声中,叫道:“陈总管。”
陈总管就站在两丈外的林前。听到霸剑这一叫,赶忙“唷”一声,双手甩甩衣袖,急步赶出,躬着身道:“小的在。”
祁浩伸手一指聂沧澜,说道:“你去和这位小友比划几招,唔,就以十招为限,不可伤了他,知道吗?”
陈总管连连哈腰,陪笑道:“是,是,老供奉吩咐,小的一定遵办,十招以内,小的只把他拿下,决不会伤到他筋骨。”
说完,忽然转过身来,腰干也随着挺了起来,面向聂沧澜喝道:“小伙子,你听到了,在下奉祁老奉供之命,十招之内,把你拿下,你现在可以出手了。”
聂沧澜看他生得尖腮鼠髭,脸色土灰,一副小人模样,霸剑居然称他总管,心中不觉一动,暗想:自己何不先探探他口气?这就抱抱拳道:“陈总管请了,在下想请教尊驾是什么总管,大名又如何称呼?”
陈总管得意一笑道:“兄弟浒山陈康和,忝任西路总令主驾前总管,这样够了吧?”
“西路总令主”这几个字听得聂沧澜心中又是一动,忍不住问道:“西路总令主?在下怎么没听人说过?”
“哈哈,小伙子,你行走江湖,连西路总令主都没听说过,当真孤陋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