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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江又一次位于我的前方,一如前几次那般,位于一条必然相撞的直线轨迹上,这是在神秘的前提下,只要处于速掠状态就无法偏移这条轨道的状态。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这一次和前几次想必是不同的。之前遇到同样的情况,对我而言是如此的无能力为,千钧一发,险之又险才在间不容发中勉强做出抵抗,无论他人怎么看待,在我看待就是“奇迹”,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景况。然而,这一次和过去几次都不相同的地方,就在于,我被速掠的力量推动,奔驰在这条必然的轨迹上,却是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完成最后的作战,而且,是我反复思考后所得出的结果——这个结果正确与否是很重要的,但是,在结果出来之前,过程也是是十分重要的。

我有想过,为什么右江会把自己的手臂给我,仅仅是为了验证她所想的某些东西吗?亦或者说,在她和我述说的那些话底下,还有别的什么意思?虽然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既然将对方定义为“怪物”,并且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那么,将这样的行为当成是潜在的好意,我认为是极为不妥当的。和人打交道的话,对方的语言和行径中所表达出的想法,有时会很复杂,有时在恶意的表面下,也的确包含着某些善意的念头。

可是,正如“怪物”自己所言,以人的视角和想法去揣测“怪物”,是很可笑的行为。同样的,将人的复杂性上升到怪物的复杂性,虽然是一种人性的思考方式,可是。这种思考方式所得到的答案,也只会是充满了人性的答案而已,而不是面对怪物时“正确”的答案。正因为在这个思考的过程中。人性的复杂是错误的,那么。人性的单纯又如何呢?也许在单纯的东西中,必然会呈现出人和怪物的共性吧,我是这么想的。因为,在这个人和怪物同时在场,同时可以被对方观测到的战场上,进而可以默认为双方处于同一个系统,同一个生存环境中,完全没有共性的情况。理应是不存在的。

人的思考,都必然会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或者说,人性决定了人会怎样的思考,决定了人类思考的轮廓和范围,它就是一个模子,它有多大,是什么样子,就决定了人的思考是怎样的范围,何种的趋向。假设人和怪物必然在看似格格不入中。存在某些共性,而这种共性却又不被认为是从“复杂”的角度成立的,那么。也就只有从“单纯”的角度去设想了吧。

右江之前所说的那些“能够观测到她的我也已经不能算是人类,而只是自认为人类,所以将她观测成自认为的人”之类的话,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在如此复杂又波澜壮阔的冒险中,在生和死的角逐中,在一望无际的黑暗、疯狂、恐怖和绝望中,我虽然还不断思考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到底是正常人还是精神病人。也一直纠结于找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但实际上。我已经不太在意答案了,过去的我极度渴望找到这个答案。但是,我却在思考的过程中,感受到“没有答案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具备一个肯定的,确切的,绝对的答案”的生命旅程。身处在这个旅程中,随处都可以看到疑问,当你尝试去解答,就会发现看似简单的东西,要比你所认识的还要复杂多变,自己的知识远远不够,自己的脑力远远不够,自己的眼界远远不够,这种种不足是客观的,也是自己绝对无法弥补的。于是,自己的身上,自己的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堆谜团,一团乱麻,虽然牵着一根线,自以为可以找到这条线的端点,却会发现,这个端点位于一个深深的,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无法到达的黑暗中,而你仿佛看到了它的轮廓,却又不能肯定,那就是它真正的样子。

这样的生命旅程——不,或者说,当你感受到,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时,会产生怎样的情绪呢?我觉得,不去追究,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倘若无法自己地,就是被一种本能、情绪、感性、理性或其他的某种自认为有意义的东西,以及某些自认为不可放弃的理由驱使着,必须要去追究的时候,又明知道,绝对不会有一个自己想要的绝对肯定正确的结果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我知道这种心情,我选择了如何去面对它。人们都会说,结果是重要的,但也不要忘记过程,而在某些情况下,过程也是十分重要的,并由此诞生出许多名句名言,但是,仅仅知道这些语句,这些哲学,这些由词汇构造出来的句子,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无法将它视为自己的一部分,去接受并贯彻它,所有词句所表达的意义都将不成为真正的对自己有益的意义。

我在这个看似短暂,实则无比漫长,至今仍旧看不到终点的旅程中,所真正学会的,有所收获的,正是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正因为我的思考是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结果的,也许它有,但它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习惯并接受“思考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就十分重要。也许我是人,也许我是怪物,也许我是正常的,只是身处的世界有些和我不太契合,也许我就是精神病人,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但是,这一切都是“思考后有可能得出的结论”,而不是已经摆在我面前的结果。既然我的思考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这些结论也都统统不是真相。既然真相是永远不会出现于我的面前,那么,它就只是镜花水月一样的东西了。

与之相比,过程中,那些绝对会产生结果,并且。即将产生结果或已经产生出的结果,却是明确可以抓住的。

所以,在右江这个怪物不知为何的。和我交流,并做出种种看似不可思议的行为时。我将之视为结果,并以“可能会和怪物具备共性”的单纯目光去审视这些结果。于是,就得出这么一个判断——她的所有行为,放在我身上,都是“恶意”的。

不存在为我着想,亦或者借助恶意的面具去掩盖善意的情况,而就是纯粹的,单纯的。清澈的恶意,这个恶意是针对我的,但又并非是她本身是恶人,而是,这本来就是她的存在方式,这些对我而言的恶意,对其来说,仅仅是“顺其自然”、“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正确行为。就像是“病毒”会破坏人体,让人生病一样,正因为会导致这种对人而言的恶劣情况。所以,人用“病毒”这个词语去描绘它。

我觉得,右江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它并不是好的。也不是坏的,但仅对我而言,一定是恶意的。

充满恶意的行为,也不会造就善意的结果。右江的右手的确充满了力量,我已经亲身体会到的,我似乎可以控制它,让它成为自己的力量,如果信任自己的直觉,那么。就只管去使用这种力量就好了。感性的,直觉的。本能的判断,在过去一直都是我依仗的。也从来都没有出错过,而我也一直坚持,自己是一个感性生物。然而,只有这一次,我做出的决定,是和直觉,和感受,和感性,和本能相反——恶意的东西,不会带来善意的结果,因为这很重要,因为这很简单、单纯、理性的逻辑,所以,必须重复一次,我理性地不认为,移植到我身上的右手,仿佛如此和“江”契合的,让自己感觉“不会太差”的右手,就真的好似这么一种好东西,是会让自己夺取胜利的关键。

与之相比,我有着更加复杂的理由和复杂的情感,以及在这些理由和情感中,所存在的信任。

正因为那份信任,那份情感和那些让自己坚持到现在的理由,所以,我才使用了右手,和这只右手有多强没有关系,和它与“江”多么契合没有关系,和我的直觉、感性和本能认为它是胜利的关键没有关系。

如此一来,我反倒是清醒了许多。在那如同洪流般在脑海中涌动的思绪,朝着完全不受到自己控制的方向奔涌,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清新了许多,因为,我又想起了,仿佛在我的思念中沉寂了很久的咲夜和八景她们,想起了看似早已经战斗过,并以自己的方式离开了战场的阮黎医生。

是的,阮黎医生。

我选择这只右手作为胜利的突破口的原因,不是因为右手本身,不是因为“江”和右江的关系,而正是因为,我相信阮黎医生,相信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就如同她每一次,都在我病发时,竭尽全力地去医治那样,就如同在面对末日来临之时,以自己的方式战斗始终那样。在这一次,真正具有决定性的结果到来之前,在我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她一定会存在于某个地方,不,应该说,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昭显自己的存在性——而无论她是否已经死亡。

我是如此信任着阮黎医生,所以,哪怕右手的移植在我的判断中纯属恶意也没有关系,反过来说,正因为是恶意的,不会带来好结果,这才是阮黎医生“出现”的引子。

我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陷阱也跳了进去,但是,却是我觉得自己最果断,最理智的一次行动。我毫无疑问地,在这条必然碰撞的直线轨道上,向急剧靠近的右江身处右手。

在他人的观测中,我和右江的碰撞是多快?千分之一秒?万分之一秒?十万分之一秒?在我的眼中,哪怕是处于速掠状态,也无法再如以前那般,仅仅把右江的动作观测为慢动作。因为,我的动作在自己的观测中,也处于一个和右江相近的慢速中——就好似我有一个可以从第三方角度去观测的眼睛,把自己和右江发生碰撞的最后一刻,那一系列的行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右江的左手和我的右手,沿着同一条运动轨迹向彼此滑动,我虽然更快上一线,但是,仍旧无法在她抬起手前就击中她的身体。我的右手已经伸直了,而她的左手还曲着肘,处于一个在人体结构上无法完全用上力的角度。可是,右江并不依赖于自己的人形,在这个人形的外表下,或许也不存在正常的人体机构。所以,当她切实地抓住我的拳头时,我完全感受不到可以更进一步。

于是,四级魔纹制造出来,安置在手甲上的利刃纷纷弹起,以这个极度接近的距离直射而去。右江没有抵挡,亦或者说,不需要抵挡,这些弧形的亦或者直线型的利刃在须臾间就洞穿了她的身躯,甚至劈中了她的脑门,硬生生嵌在上边。

右江没有死,但不抵抗,也意味着,有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事情——这个被刀刃插入全身的人形,在我的视野中扭曲起来,变成了另一种看似人形,却明显绝对不是人类的模样,我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虽然看到了,但言语难以描述,总之,那轮廓是绝对不会让人误认为是人类的。它的整个身体,是如此的幽暗,不是血肉,也不是其他的物质,而就是幽暗本身,是某种力量被观测到的现象,它仿佛就是这个宇宙背景中最神秘的,最让人迷醉,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明正体的存在,也就是“神秘”本身,即便如此,它也只是无法理解,不明究竟,而并非是虚幻的。

插在它身上的刀刃,在新一轮的射击开始前,就被它这个身体一口吞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