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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异化右江悬浮半空,相对而立。我只觉得脚下踩着黑烟乌云,披风接天蔽日,就宛如中央公国神秘学中驾驭妖风,手持长矛而来的凶角。而眼前的女体用那恐怖的目光瞧来,呼啸于天地间的狂风也被衬托得虚弱。那只左眼抽搐了一会,就定格在正视我的角度上,我从那瞳孔的深处,似乎瞧见了自己的身影,而那身影也同样有一只左眼,荧荧中透露出些许骇人的红光。我对自己的认知,和我从异化右江的左眼瞳孔中看到的那个幻觉般的自我的身影,是相似却实质上有差异的——我几乎分不清,我此时所见到的,所感觉到的,所产生的第一直觉,以及连锁判定于脑海中呈现出的景象,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虚幻。

我的幻觉和真实,仿佛从遥远的过去开始,就已经混淆在一起。我所看到的世界,无论哪一个世界,都如同湖中月色。但是,哪怕只是镜花水月,也一定在什么地方,存在一个真实的本物吧。

我看不到,我想象不出,我就在这种如梦似幻中挣扎,然而,这样的我却是有力量的。有这么一种,可以在这样一个连虚幻真实都分不清的世界里发挥作用的力量。

异化右江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四天院伽椰子和诺夫斯基等人,都是人疯狂后所变成的怪物,而现在的我呢,自觉得就是一个自认为是人的东西所变化的妖物。

“在这里的,都不是完整的人呢。”我对自己说着,把长矛端起来。在中央公国有各种武艺的传说,而富江身上那纯粹的战斗风格,也一定是通晓枪矛的吧。但我没有锻炼过这种兵器的使用方法,和那些传说中枪枪连环的斗战技艺相比。我就只有快速和节奏,只懂得砸、拦、戳、扫,只懂得那些随便一个孩子都会用的粗野方式。

但是。只要是中央公国的孩子,就一定向往过提马横枪的风姿吧。一定会在幻想中,找寻过那如蛟龙出洞,烈火燎原,焚山分海的强大吧。

也许我是在幻想,也许我此时所看到的自己,只是自己想要看到的,证明自己很强大的幻觉,但是。这些幻想和幻觉,也必然会在这个真幻交织的世界里,成为我的力量显现。

所以,当我觉得自己身穿铠甲,踩着风云而来,提着这把三丈红绸的长矛时,哪怕眼前的敌人是如此让人恐惧,如此难以匹敌的强大,在我的内心中,那战斗的意志也从未熄灭。我的心湖。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油,而这油。就被这敌人带来的恐惧点燃了,熊熊燃烧着。

夸克在翱翔,我的连锁判定,借助它的眼睛和身姿,从天俯瞰,笼罩方野。

每一丝风的流动,每一粒沙尘的漂浮,那无根之物的飘散,以及人和非人的一举一动。乃至于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每一根毛发的颤动,都化作资讯。在一种无以描述的直觉中,构成我所需要的答案。

异化右江摘下了一直缠绕在脖子上的红围巾——哪怕在之前激战正酣的时候,她也只是抱着手臂,仍由这抹深沉的红色肆意又张狂的围猎着我和诺夫斯基,现在,她终于拿下来了,我感觉到,她将第一次,用自己那深沉的恶意,操使这个可怕的武器。我并没有忘记,这深红色的围巾的原型,是一个曾经捕捉月神并将之强行转化的巨大魔法阵,那是和那只月之眼一般,无法猜度到底有多么诡异的现象。

红围巾看似织物,但本质并不是,它只是暂时以这种实体形态呈现于人们眼前的现象而已。哪怕视为武器,也至少在临界兵器的档次,更有可能在这之上。

我的手中没有临界兵器,也没见过侵攻这个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神秘专家们有带上。

我一直都觉得,这就是自己战斗能力的缺陷所在,但是,现在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只因为,我觉得,在那一次次的变异和追寻之后,汇聚了诸多曾经存在的“我”,汇聚了夸克和卡门,最终所成为如今这个模样的自己,正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姿态。

异化右江手中一招,红色围巾就仿佛失去了那实物的质地,失去了那长长的形状,变成一抹朦胧的如雾如幻的红色。这红色飞速熏染着四面八方的空间,就好似一滴墨落在水中,倏然就散开来,将一杯水都染成了它的颜色。

我听到乌鸦在鸣叫,仿佛只有我才能听到,那沙哑的,凄厉的,不详的,凶恶的叫声。

我在脑海中“看”到了那仿佛幻觉般,不断浸染成红色的过程。我看到了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次序混乱,节奏不一,从而在速度和范围中产生的间隙,于是,一段段散碎的无形高速通道,就插入到这些空隙中。这些间隙的产生和消失都是无序的,混乱的,难以确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贸然进入,一次成形的无形高速通道也只会被搅成碎片吧,我没有尝试过,只是这么觉得。然而,本就是断裂的,以碎片方式呈现的无形高速通道,却在空隙成形的一刻,便见缝插针地同步出现,又伴随着这些空隙的消失而消失。

这个无形通道碎片的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在尝试着将自己连接起来。

这个过程很快,只在弹指之间,碎片就连接在一起,成为只存在于刹那之间的通道。

我就在这一刹那投入其中,踩着灰黑的烟云火气,一鼓作气突入到异化右江身边。手一挥,便是长矛化作一团崩落的残影当头砸下。异化右江的身手在这一刹那,却是比我更慢,但是,她的左眼偏转几下,却和我的行动同步。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恍惚了一下,已经准备好的变招全都忘了。但是,脑海中的影像却没有消失——有一双眼睛正居于更高处,观测着这个战场。

下一刹那。异化右江的速度和我持平。借助扩展到夸克身上的连锁判定,我“看”到了她是如何侧身一让。就和砸落的长矛擦身而过,又是如何身体一倾,就消失在眼前,取代了她原本位置的,只剩下猛然爆发出来的那一抹深红色。

我从恍惚中醒来,如雾似幻的深红色已经扑到面前,新产生的无形高速通道碎片也在这一刻完成连接,将这千钧一发的惊险一刻。拉伸到了安全的范围。我转身就走,疾走中,世界变得缓慢。异化右江之前消失了,却从未离开过夸克的观测,在她宛如瞬间移动般抵达诺夫斯基的身后时,我也沿着无形的高速通道,在他们觉得的“瞬间”,来到了她的身后。

我们三人所在的范围,在夸克所观测到的,呈现于我脑海的镜像中。就像是正在从立体坍塌成平面,正处于这一变化的交界。无形的高速通道碎片同样渗透了这一交界的间隙,而同样渗入其中的。还有那一片如入无人之境,如雾似幻的深红色。缝隙,渗透,节奏的重叠,速度的呈现等等能够体会和观测到的特点,都存在强烈的即视感。我突然觉得,一旦被这深红色触碰,哪怕是无形的高速通道也会产生某种失控的异变。

无形的高速通道是以碎片的方式,插入了深红色每一次袅娜散开的变化中。存在于这些变化缝隙中,但是。诺夫斯基的降维现象,却在变化之际。无可避免地被这抹红色浸染了。

诺夫斯基在这一瞬间,已经化作光人,看都不看身后一眼。虽然相对此时的我和异化右江的速度,已经显得慢了半拍,但仍旧在异化右江有进一步动作前,移动到平面和立体的交界处。我的长矛直刺异化右江的背心,用以围魏救赵,却被她反手一抓,便捏住锋刃。

我一拧矛杆,杆子便刷地急剧旋转,三丈的的红绸化作一片影子,将异化右江笼罩而去。

诺夫斯基就在这时闯入了降维的交界处,却在已经浸染成红色的这一交界处,如同走入了照片之中,自身也变成了平面的形象。反而是闯入了降维范围的我和异化右江没有在夸克的观测中产生任何异常,就像是原本范围巨大的降维现象,在这一刻倒转收缩,全都集中在了诺夫斯基身上

我顾不上完成攻势,在异化右江被红绸的影子包围时,跃入新产生的无形高速通道,在诺夫斯基变成平面的同时,贯穿了那个显然异常的深红色平面,将诺夫斯基从中拖了出来。虽然降维是诺夫斯基的拿手好戏,但我不确定,他是否有那个能力,从那个明显和平时不同的平面中离开。

“你看起来就像是变成了纸牌上的角色。”我在间不容发之际,仍旧有足够的时间说话。不过,诺夫斯基是否可以听清就不知道了。他只是有些茫然,仿佛脑袋还没有运转起来。我觉得,这并非他的信心受挫,而是因为,同时袭击了他的,还有“思维锁定”这一能力。

诺夫斯基还没有从恍惚中醒来,我就再一次陷入恍惚之中。即便如此,仍旧有新的景象硬生生在我的脑海中产生,阻止我陷入彻底的一无所知中——异化右江身形飘动,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眨眼就越过深红色的平面,伸手就当之如纸牌般拿了起来,而这张特殊的“牌面”上,有一个怪物的形象正在形成。

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那怪物的形象,仅仅是轮廓就让人眼熟。在我的恍惚尚未结束的时候,又有另一个意志从远在高空的夸克处传达,身体就仿佛牵线木偶般,在夸克的观测中进入了高速移动状态。我和夸克,就仿佛是一个统合的意志分成了两个相辅相成的部分,当一者被针对的时候,另一者还能够继续运转。

我感到自己从恍惚中醒来,却不对恍惚中牵线木偶般的行止感到隔阂,这是十分奇妙的感受——我知道,“看”到自己在恍惚,哪种恍惚的感受,也是切身感受的,也清楚自己的脑袋在恍惚的时候,只接受了情报,而没有运转起来,可是,“知道”这一知觉的产生,本就是和“恍惚”这一感受相矛盾的。

或许,其他人会有解释吧,不过,我并没有去思考这一矛盾的内质里,是否有其道理。

我在加速中,抢先一步,将长矛扫向异化右江手中的纸牌,却在半途以一种细微的幅度调整了出手的速度和角度。异化右江在我赶上之前,就已经同步了我的速度,但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抓住我的节奏,她所做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正是上一瞬间,我所达到的最快速度,却在这一瞬间的调整中,被连锁判定观测了路线。

观测路线之后的加速,只在分毫的距离之间产生,这一瞬间,我仍旧比异化右江更快。因为距离太短的缘故,哪怕她在下一瞬间就同步了这一速度,也仍旧无法弥补这已经缩短的距离,来不及调整已经被观测锁定的路线。

她的手腕一顿,虽然让过了长矛的锋刃,手中纸牌般的平面却被直接扫开。矛杆上的三丈红绸一卷,就挡住了她的视线,仍由纸牌般的平面掉落几米外的地上。

就在平面和地面触碰的刹那,平面便如易碎的玻璃般龟裂了,“牌面”上的怪物从中伸出爪子,一穿出平面的裂缝,立刻变得立体而凶猛,握成拳头,毫不留情地朝异化右江砸去。

这一击当然是无效的,异化右江的身影再一次被深红色替代,握拳的爪子砸中那团深红色,不出一个眨眼就被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关节不由自主地反向折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即便如此,如纸牌般的平面也在这一击中彻底崩碎,怪物于立体的世界中显形,这才让人察觉到,它足足有十米高。

它并不是我以为的“月神”,从直觉上,更像是更为熟悉的灰雾恶魔。

一个念头贸然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我觉得,这个家伙是席森神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