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众人所想,尽管我在镇民们的行为中感受到“神秘”的存在,但有威胁的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出现。毕竟,这里已经靠近研讨会的举办场所,神秘方面的安全也比之前的休息点更有保障吧。三辆大巴的负责人应该都听闻了我们这边发生的情况,哪怕是没有异常发生,脸上时刻紧绷的神情,也显出他们心中的紧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定已经在发生碰撞。不过,这些都是想象之中的情况,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是造成当前情况的原因,并且,反过来看,也可以将当前的情况,当成是完成许愿的过程,其中的奥秘,大概就连末日真理教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利用“神秘”来许愿,就是这么一回事,无法控制的过程,只好不去理会,在许愿之后,就静静等待结果。同时,又无法避免在完成许愿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情况——倘若在“神秘”达成许愿的过程中,所造成的部分事实,干涉到其它的计划,也只能自个儿咽下了。
我是这么理解末日真理教的“有限许愿”的,这种由中继器产生的力量,理所当然要受到极大的制约。
除此之外,仅仅以“结果”来考虑许愿的话,这个“结果”达成的优先度也应该是极高的,也就是说,我不觉得,火炬之光的“偏差”和纳粹的“异化右江”可以真正干涉末日真理教许愿的达成,哪怕其过程不尽人意,甚至于对其他事情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要说理由,大概就是我对末日真理教这个组织的存在。有着极深的认知吧。具体的证据是没有的,毕竟,就连末日真理教可能也因为世界线跳跃。而损失了当时许愿的大量信息。不过,末日真理教在末日幻境中的地位一直不可动摇。它存在的意义,从病院现实的层面来看,也是深深触及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和身体上的病变。简单来说,如果没有病变,末日真理教大概也是不存在的,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末日真理教代表的不是“病情”和“病毒”,而是人类在被“病毒”侵蚀时,自身所产生的那些不可挽回的恶劣病变过程。乃至于通向某个病变结果——我觉得,末日真理教的结构、信仰和那些独树一帜的神秘,以及成员们的行为,和在行为中体现出来的心理,都必然具备某种象征意义。
而这种种意义,也让末日真理教处于一个无法根绝的状态。它也许会在某些计划上失败,但是,在总体发展上,定然是迅速的,富有侵略性的。哪怕有网络球这么一个巨大的阻力,但是,只要还有“病毒”。还有病人,病人的病情还在恶化,末日真理教就不会从根本上被遏止。
从这个角度却看待末日真理教,会得到一个让人惊愕的结论:末日真理教符合末日幻境的发展趋势。
这样的一个神秘组织,哪怕无法约束自身的力量,无法回避自己在使用中继器时,那些无法控制的情况,但要说它们会因此落后于他人,一定是自欺欺人。
末日真理教是“哪怕没有计划。哪怕是计划出错,也能阴差阳错得到快速发展的组织”。不能明确这一点的话,就完全谈不上去对抗。
网络球的发展虽然快速。但是,和末日真理教相比,就显得十分普通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十分钦佩能够在末日真理教那蛮不讲理的优势下,逐步将网络球构建并发展起来的人。
然而,就算感到钦佩,我也不觉得,网络球的谋算可以真正打击到末日真理教。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这次拉斯维加中继器攻略计划中,才只指定了一个隐晦的目标。约翰牛不想和末日真理教直接对上,我是十分理解的。
就拿上一次休息点所出现的神秘事件来说,末日真理教的初衷看似被各方组织破坏了,在火炬之光制造的“偏差”下,谁都没能得到理想的结果,即便如此,末日真理教的许愿,其实还是会完成的吧,甚至于火炬之光所制造的“偏差”,也会成为推动许愿达成的一个因素。
我觉得,末日真理教至今为止所表现出来的违和感,正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性——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行动是否被破坏,因为,哪怕当时的行动被破坏,也大概是无法阻止他们的整体进度的。无论表面上看待出现了多少波折,损失有多大,也总会出现一些意外,将看似要偏离的轨道重新拉回来。这个世界的命运,在庇护着他们。
既然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自己都能向着组织的宗旨向前迈步,那么,在达成最终目标之前,那些失败,又何尝是一种真正的失败呢?
这样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就好似明知道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一样,明知一切都将围绕着自己的成功而发展。
换做是正常的世界,这种思维和行为当然是极不正常的。然而,末日幻境可不是正常的世界。
如果可以将自己视为世界和命运的中心,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这种狂热的信念的话,大概世界真的会被这股意志扭曲吧。在这里,神秘组织和个体,可不是“人类”这个巨大集团的零件,因为,导致这些“神秘”出现的可是人外之物。
我一直觉得,末日真理教是可怕的。真正可怕的,不是它们所拥有的“神秘”,而是它们那个狂热的心灵。
倘若在面对异化右江的时候,我还可以利用“江”的力量干掉对方。但是,在面对整个末日真理教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自己是无法彻底根除这个神秘组织的。因为,它们之所以存在的源头。不再于某个人,也不立足于物质经济基础,就算把它们的成员和产业都干掉。将它们的“神秘”彻底封印,只要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情还在恶化。绝对会在某个角落死灰复燃。
末日幻境中的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末日真理教成员,不是一种口号和理念,也不是潜在的可能性,而是实实在在的形势,仅凭这一点,我就不觉得其它的神秘组织可以更胜一筹。
这样的末日真理教,做过许多被人知晓和不为人知的事情。哪怕是“世界线跳跃”和“有限许愿”这种强行改变世界的行为,同样会影响它们自己,它们大致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和恐惧。实际上,当我从约翰牛口中,听说它们做过这样的事情后,就觉得,它们很可能做过不止一两次。网络球推断出来的,并非是全部。只是,正因为,这是一种无差别干涉的力量。也存在“开始就是结束”之类的性质,所以,完全不像正常现象那样可以观测到。
倘若事实如此。那么,末日真理教可能从一开始,连“表面上被打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在我们看来的局部胜利,在它们的计划中,很可能也不是失败。在这个基础上,去看待之前休息点所发生的情况,就让人不由得心中沉甸甸的。
哪怕同样使用中继器的力量,哪怕威力不相上下,但是。在末日真理教手中的中继器,其威胁性必须向上拔高至少两个等级。
让我感到担心的是。它们会不会在感到不满意的时候,直接打击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本身。
我需要这台中继器。需要这里的精神统合装置,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末日真理教直接打击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为前提,去布置自己的计划。可是,另一方面,当然不可能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我作为个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控制其它神秘组织自身的运转,因为,那已经不是控制“头目”就能完成的事情。
很多神秘组织,都不是以某几个确定的“核心”为中心运转的,换句话来说,这些看似“核心”的存在,也不过是可以随意调换的零件而已。与其将神秘组织视为人体,有大脑和心脏之类的要害,还不如将它们视为一种纳米机械构成的整合体——要消灭它们,除非彻底消灭所有的纳米机械,否则,纳米机械随时都能构成庞大身躯的各种组件和核心,快速成长起来。
这样的东西,即便在人类的常识中,是可以理解的,也有专门针对社会和组织的学科。但是,每当深入去了解它,去钻研它的时候,也往往会感叹一声:简直是怪物。
身为人类,当然是无法控制怪物的,反而,怪物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现在,这样的怪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打成了一片,休息点的情况,大概只是一种预兆而已,研讨会自身的复杂成份,也同样是一种预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那些怪物的目光,不要集中在我和阮黎医生身上,并不是说害怕它们,但是,在明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实质性消灭它们,一旦被找上,就会被缠着不放的情况下,和它们划分界限,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网络球也就算了,nog队伍的分裂就在眼前,如果不是阮黎医生坚持,我真不觉得,现在是踏足研讨会这个浑水的好时机。当初得知研讨会的时候,我也没想到,这边的实际情况竟然是如此复杂。
即便前景不明,有一种在不得不在迷雾中行走,而迷雾的四周还潜伏着各种怪物的感觉,但是,无论情感上,还是实际需要上,都无法对阮黎医生弃之不顾。
如果阮黎医生真的是“神秘的抑制力”和“中继器的控制核心”这样的存在,那么,防止她受到伤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该如何从她的身上,去寻找“精神统合装置”呢?以“神秘无法对其产生作用”为前提,和“利用神秘抵达中继器核心”的结果,不是相悖的吗?
或者说,阮黎医生应该用“她的科学观”,去探索这个世界在意识形态上的本质,从而触碰可能处于意识态的中继器核心?这样的想法一出,我就觉得笑不出来。不是说。在表述上有问题,只是,考虑到这个中继器世界原先的模样。就有一种十分明显的感觉,所谓的“神秘抑制力”很可能是刻意制造并剥离出来的东西。
简单来说。纳粹既然通过“神秘抑制力”封锁了常世中的所有神秘现象,而这样的做法,也有其目的,那么,就不应该会轻易让“神秘抑制力”重新解除对神秘的封印。这样的想法,是我之后所有猜测的基础。哪怕在第一次接触到电子恶魔之后,以这个想法为基础,才得出了“电子恶魔”不是纳粹。而是其他神秘专家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破解“神秘抑制力”对常世封锁,以便于所有入侵者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力量。
虽然,之后有很多情况,证明了这个判断并不完全正确,纳粹明显掺了一脚,电子恶魔本身也和纳粹有关。即便如此,我仍旧有了新的想法,可以将“神秘抑制力”和“电子恶魔”统合起来,乃至于。和成为电子恶魔使者之后,所产生的那些噩梦统合起来。
——神秘抑制力的存在,会不会是在封锁常世的同时。将这台中继器所有的神秘性都集中在噩梦中,以孕育出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而电子恶魔的存在基础和力量源头,也许就是那个怪物?
电子恶魔系统的出现,以及它所具备的那种神秘信息数据化的现象,是十分独特的,让人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相对完整的神秘体系,是可以依靠个人的力量去完成的。使用者自身的信息,构成了电子恶魔的主体特性。但是,却不是支持电子恶魔存在的基础。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在维系整个系统的运转,侵蚀、压制并扭转使用者自身的神秘。并将其中的信息强制复制出来,并时刻防止神秘专家们的反向破解。这使得大部分的神秘专家,无法避开电子恶魔系统,去使用原本属于自身的能力,而必须成为电子恶魔使者。
让电子恶魔系统显得如此强大的东西,如果是某个神秘专家,那才是不可思议的,难以想象的,但是,如果是怪物,尤其是噩梦拉斯维加斯深处的怪物,就显得可以理解了。乃至于,在增添了几个附加的条件后,就更加容易可以接受了。例如:这个怪物是利用整个中继器的神秘性孕育出来的,纳粹制造了一个“神秘抑制力”,来将中继器的全部神秘性,都封闭在噩梦之中,那个怪物呆在其中,就如同时刻浸泡在神秘性的“羊水”之中。
按照这个让人比较容易理解“神秘抑制力”之所以存在的原因,那个怪物呆在噩梦深处的时间,当然是越久越好。再根据约翰牛提供的情报想想,这样的怪物,也都只是为了异化右江而存在的,那么,当纳粹的计划完成时,异化右江理所当然会强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假设是如此庞大的计划,纳粹当然也不会让“神秘抑制力”随便崩溃,而导致封闭在噩梦中的神秘性发生溃堤,导致怪物发育不良,达不到理想的结果。
“神秘抑制力”本身对神秘的排斥,就是一种最好的自保方式,单纯以现象来看,大概就是“不认知神秘,也不会被神秘的力量影响。”但反过来,也很容易想象,当“神秘抑制力”被“神秘”强制影响,不得不强行认知“神秘”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某些打破束缚的情况吧。而这样的情况,等同于破坏了这台中继器的构造,砸裂了核桃那坚硬的外壳,有了取出果肉的机会。
而且,这样的暴力做法,虽然也可谈得上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却因为怪物的存在,越早成功就越好。反而,电子恶魔系统有可能是针对这一情况,而预先设置好的一个防火墙系统,其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尽力阻止入侵者的行动,确保噩梦深处的怪物的安全成长。但这样的情况,也让人不得不猜测,很可能噩梦深处的怪物,在这个时候,其处境、状态和能力,让它只能通过电子恶魔系统,来对逐渐崩溃的常世进行影响。
不成为电子恶魔使者,就可以避免被强制拉进噩梦之中,但是,因为电子恶魔系统和神秘抑制力的存在,当入侵者想要使用神秘的时候,大都只能成为电子恶魔使者。
但是,这种情况,对“神秘抑制力”本身,也不一定是好事。
让“神秘抑制力”因为“神秘”的影响而崩溃,看上去是一个悖论,但实际上,却因为“神秘”本身的意义,却是可以做到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是,其他想对这个中继器出手的神秘专家和神秘组织,一定有什么人清楚该怎么做。如果入侵者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预先构想好的大部分计划都势必要放弃,这将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损失。
反过来说,假设阮黎医生就是“神秘抑制力”,那么,我根本就不需要主动去寻找让她接触神秘的方法,也不需要担心,是否可以从她身上,开启通往中继器核心的道路。其他人会推动这样的情况发展,反而,纳粹会阻止这样的情况发展,而趋势当然不会是纳粹的胜利,毕竟,纳粹是以自身,去应付包括末日真理教和nog在内的所有入侵者。
我需要担心的是,当入侵者不可避免地成功,让阮黎医生接触到“神秘”,成为开启道路的钥匙时,阮黎医生自身会否产生某些不利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是否会影响到“病院现实”中的她。阮黎医生会出现在这里,并具备这样的特殊性,前提是,她也被感染了,成为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而以安德医生的理论为基础的研究,正是为了利用末日幻境,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意识进行调整,通过意识反过来影响病人的生物学变化,以达到从基因和意识层面上,同时进行调整的目的。
我想,阮黎医生的病体应该还没有崩溃,甚至于,仅仅是一个刚刚感染的轻微阶段,说不定,连她自身都没有意识到,甚至于,抗拒去意识到。但是,无论有没有意识到,一旦进入了末日幻境,意识对身体的影响就会存在。阮黎医生在这个中继器世界因为接触“神秘”而发生变故,这个动荡的人格意识必将反馈回她的身体,产生直接又难以把握的影响。
最坏的结果,当然是立刻崩溃。
我很担心,会是这样的坏结果。尽管,我知道,自己的计划也必须依靠她。我想在最好的影响下,去完成计划,即便无法避免伤害到他人,也尽量避免最坏的情况。但是,现在的我,哪怕已经是四级魔纹使者,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敌人的攻击防不甚防,对阮黎医生产生影响,要比想象中容易得多,而我更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呆在阮黎医生的身边。
我努力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我已经反复思考过无数次,但是,情况总是不断变化,没有一次是可以轻易把握住的。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在这个鱼龙混杂,怪物丛生的中继器世界里,比在过去的任何时候更能清晰体会到。做了计划,也十有*无效,但是,倘若不做一点计划,就会有一种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的茫然。
“在想什么呢?阿川。”阮黎医生将我拍醒,温言说:“时间到了,该上船了。”
我揉了揉眼睛,之前的感觉,像是睡着了,但是睡着的话,一定会进入噩梦之中。既然没有进入噩梦,那就应该没睡着吧。可是,那种似乎做了一个梦,而梦中的自己在思考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实。
只是,无论现在的我,还是梦中的自己,都没能从思考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而,即便没有答案,现在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