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千释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派香雪到他身边,不仅是保护他,而且还是监视他。
异娘看他半天没有应答,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你想等你外祖父出关,亲自来解决这一切吗?那到时候生灵涂炭,
血流成河,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炎千释蠕了蠕嘴唇,最终还是缄口不言,只能算是默认了。
***
进了年关,木常接到大乾传来的消息,先回国复命,而木平则留在山庄继续替唐浮调理身子。
连续三、四日的大雪,突然一朝放晴,丁香说天气不错,便扶着唐浮到院子里来晒晒日头,也是调节一下心情。她们
在小院里,围着唐浮正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逗她开心,便见到前院的小厮跑得急冲冲的过来汇报,说是有客到访。
接着唐浮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阿喜的抱怨声,“怎么又是你?”
她虽看不见,却听得到爽朗的笑声,那笑声仿佛有感染力似的,让人听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南里泽几步走到唐浮边上,俯身半蹲在她边上,伸手盖住她的手掌,带着几分怜惜的语气,“若是早知道你会这样,
我就不会走了。”
唐浮将手从他手掌下抽了出来,故意揶揄道,“燕歌现在很闲吗?还是你在外面玩得太久,被你家皇帝罢了官?”
阿喜纵身翻墙出去,她极不喜欢南里泽,见不得他跟唐浮单独相处,这个时候自然要去找阿爹报信,让他赶紧回来主
持大局。
南里泽被她逗笑了,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躲进了云层中。
他便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这天气还是进屋里去,免得冻到你。”
唐浮皱了皱眉头,“你放我下来!我好手好脚,自己会走。”
南里泽哼了一声,“偏不放。”
唐浮对他这无赖脾气也是没辙。
其实在来的路上,南里泽已经打听得十分清楚,知道唐浮伤了双眼,他也收罗了不少珍贵药材,趁着唐浮在屋里休
息,也去跟木平了解过治疗的情况,知道换眼的事情。
片刻之后,凤冉从宫里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却没碰到南里泽。
“算他跑得快!”阿喜颇为得意地说道。
木平见凤冉回来了,便将方才南里泽跟自己打听的细节,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
“这个时候他来,到底是单纯来看浮儿,还是另有目的?”凤冉喃喃自语,他在宫里也听说了不少燕歌那边传来的消
息。
当初燕歌皇子中二皇子最受宠信,被立为储君的呼声最高,加上大皇子早年战死沙场,如今燕歌皇帝膝下便只有年轻
一些,不成气候的三皇子,跟尚未成年的四皇子,其余皆是公主。
眼下西疆与燕歌形势并不乐观,南里泽身为燕歌第一大家族的本家子弟,难保不会有所行动。
凤冉虽然回来了,却不着急去看唐浮,他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好像是在派人监视着她,她这院子里有些什么风吹草动,
他就突然出现。
既然南里泽已经走了,他便先回到自己的房里,去处理其它事情,想着晚一些时候再去看唐浮。
没想到南里泽又折了回来,径自去找木平,递给他一个盒子,拉着他就走。
木平也被弄得莫名其妙,到了唐浮院子里时,他才看到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对血淋淋的眼睛,似乎还有温度。
“这是?”木平皱起了眉头,高声反问。
南里泽对着唐浮那间屋,伸手施了落睡咒,才对木平说道,“你小声点。”
木平见他这举动,更是有些不解,“难道你要我现在就替她换眼?”
“对,这双眼睛应该是最合适的了。”南里泽肯定地答道。
“可是……”木平犹豫着,这至少要通过本人允许,否则以唐浮的脾气,再加上南里泽送上来的这对来历不明的眼
珠,难保她不会生气。
凤冉闻声也跟了过来,“你这么做,不太妥当吧。”
南里泽回头看了凤冉一眼,讥笑道,“至少比你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至少我会尊重她的意见。”凤冉冷了脸。
南里泽不再应他,转身向木平说道,“快些去吧,别浪费这对眼睛。”
木平叹了一口气,这双眼睛确实鲜活且健康,很适合唐浮换眼,既然它都已经被呈到自己面前,说明这也是缘分使
然,不管这眼睛的原主人是生是死,此时将它利用起来,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等木平进了屋之后,南里泽才转过来,打量着凤冉。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灵力全无,当初凤冉的幻术跟结界术,叫他都忍不住有些佩服。此人身上发生了
什么,他不禁有些好奇。
“为什么你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南里泽笑笑地问道。
凤冉不想回答,依旧是寒着脸,不说话。
他少年入官场,这些年也算是见惯了风浪,从来都不会把真实心情挂在脸上,即使面对着自己再讨厌的人,都能够笑
语盈盈。
可对着南里泽,他实在是笑不出来。虽然他们曾经也算是携手合作过,但此时他的出现,却让凤冉如临大敌,这种感
觉让凤冉很没安全感。
南里泽又轻轻一笑,“不想说,没关系。”
他对着凤冉挥动了手指,毫不客气地施展了幻术,窥视凤冉的记忆,自己探寻了起来。
凤冉虽然没有了灵力,但依然察觉得出来南里泽的动作是何含义,只是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就陷入了幻境之中。小青跟
丁香立刻摆出攻击姿态朝着南里泽袭来,却被结界弹开了。
南里泽在自己跟凤冉周围筑起了一圈结界,任何生灵无法靠近。
他对着结界外的姑娘们,邪魅一笑,“我又不会害他,你们不必着急,等我找到想要的答案,自然就会放了他。”
小青跟丁香对视了一眼,几分无奈,只好保持着戒备,在结界之外盯着他们。
时间一寸一寸流逝。
南里泽松开了结界,解开了幻术。凤冉才像是虚脱了一般,向后踉跄地退了几步,他的妖灵们纷纷上前护住他,有的
几欲出手去对付南里泽。
却被凤冉止住了,“你们伤不了他的,算了。他不过是个卑鄙的窃贼罢了。”
南里泽听闻自己得到如此评价,不怒反笑,“你也不过是嫉妒我而已。”
嫉妒?凤冉内心翻腾着,这人的自信未免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他不想再跟南里泽争辩下去,纯属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
而南里泽从凤冉的记忆里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最关键的,炎千释与他之间的秘密。
这对他接下来要做的打算,很有帮助,他更有把握说服唐浮。
木平从屋里出来,一脸疲惫,身上还有血迹。
两个人都围了上去,“怎么样?”
“十日之内,不能见光,之后便可恢复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负众望,替唐浮换好了眼睛。南里泽越过木
平,径自走进屋里,他要亲眼看看唐浮。
凤冉也不甘落后地跟了进去。
唐浮双眼缠着白布,人还陷入昏睡,未曾清醒。
“你若是再敢对她用任何幻术,咒术,我对你不客气!”凤冉扯住南里泽的袖子,严肃地威胁道。
南里泽甩开袖子,轻蔑一笑,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似的,伸手解开了落睡咒。
躺在床上的唐浮,才悠悠醒转过来。
木平在边上补充道:“这几日你眼睛可能会有刺痛感,万不可用手去碰,不能见光也不能沾水,吃食也要清淡。十日
过后,你便可以重见光明了。”
唐浮有些不敢相信似得,伸手轻轻抚上蒙在眼上的白布,似乎眼眶里确实有东西在转动,而不像原来那般毫无知觉。
南里泽坐到床边,“你感觉如何?”
唐浮听到他的声音,几分疑惑地问道,“替我换上的眼睛是从何而来?”
“是家住在凤鸣山脚下的一个农妇,她家境贫困,愿意用自己的眼睛换一千两黄金。这交易十分划算,她的家人从此
衣食无忧,而你又能重新看见东西。”南里泽语气轻松地解释着。
他连对方姓名,出生,住址都说得出来,仿佛是真有其人一般。
“她当真是自愿……”唐浮有些怀疑。
南里泽打断了她,说道,“你可知道她全家人一年的收入还不足十两银子,一千两黄金,换她一对眼睛,这对她来
说,是她的福气。她当然是自愿的,我还留了大夫照顾她取眼之后的伤势恢复,这些琐事你不必再操心了。安心养伤,放
心养胎。”
凤冉在边上,沉默了。
他总是从唐浮的角度去考虑事情,知道她不愿意让别人代替自己受过,才不想用这种看似残忍的方法,却是最直接的
方法,用钱去换一双健康的眼睛。
可南里泽,不管他是撒谎也好,还是当真如此处理了此事,都促成了最终结果——唐浮的眼睛即将好转。
这一种魄力,是自己没有的。
木平在边上犹豫了半天,没有再多话,以准备汤药为名先退了出去。
南里泽回头看了一眼凤冉,“既然她现在也没无什么大碍,我有几句话要跟她单独讲,请你回避一下可好?”
这话说得甚是客气,凤冉愣了一愣,期盼着唐浮有些异议,但她却没有出声。
他便只好也退了出去。
凤冉前脚刚出来,就听见房门在自己身后叩上了,紧紧关了起来。
南里泽回到唐浮的榻边,坐下来,目光落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抿了抿嘴唇,才开口,“同你商量一件事。”
唐浮接过话头说道,“那一千两黄金,我会慢慢还给你。”
南里泽有些意外,失笑道,“我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个,这钱你不必还我。你同我一起回燕歌去,可好?你这肚子月份
再大一些,上路可就麻烦了。”
“我以为之前我们讨论得已经够清楚了。”唐浮声音暗透着一丝不快。
南里泽徐徐解释着眼下的形势,“你若继续留在玉穹,是以炎千释未亡人的身份,还是玉穹先帝的太妃?鬼域的人一
直伺机要将你生擒,眼下你这状态,自保恐怕有些勉强。那你是指望凤冉他保护你吗?还是炎家那个瘸子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