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也没想到,这目标人物居然会自己往无忧号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他们扶稳了船,又赶紧掉头追了上去。
南里泽眼看着唐浮又要回到大船那边去,不免有些担心,他便唤出苍龙,准备去追唐浮。
御琳儿见这人身手不错,赶紧一把扯住他,不让他走,“刚才哥舒芸儿不是叫你照顾我们吗?你不许走!”
还从未有人敢在南里泽面前对他如此指手画脚,他冷冷瞪着御琳儿,差点没忍住,想出手甩开她。
但又一想,这女子似乎是玉穹贵族,跟唐浮也是认识的,虽然不知道唐浮身份,但她说了自己是来找人的,应该跟这
女子有关系。
他贸贸然离开,说不定还会让唐浮恼了他。
本来他在唐浮眼里,所得好感就已不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逆了她的意思为好。
所以他就运起灵力,化出一个替身,在这里支撑个把时辰是没问题的。
御琳儿忽然见到又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惊得忘记质问南里泽,就给了机会让他脱身,驾着苍龙便去追唐浮了。
无忧号残躯还在海上漂浮时,只是龙骨已断,这截残躯也支撑不了多久。
白公子已经安排了人发出求救信号,离此最近的海岛会派出新的船队来接人。但在此之前,他不把肇事者先了结了,
以后无忧号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还如何做生意。
虽然这血红色光芒的结界很强,但只要是结界,就一定可以破解。
他就不信,经过灵力消耗,这个人还能应战,除非他是神仙,否则他一定可以将其拿下。
唐浮远远地看到半空中那红色光团,她感应到师父的灵力,不由得揪起心来。她让蛮蛮再次改变外观,带着自己也飞
了上去。
白公子看到唐浮也过来了,轻蔑一笑,“既然如此,就先拿你祭我的寒光剑。”
他飞身跃去,提着长剑就朝唐浮刺来。唐浮驱使着蛮蛮躲开了攻击。
蛮蛮再次外观化作一对飞靴支撑着唐浮在空中自由行动,而白公子这边却是以灵力浮空,虽然似乎更加灵活,但这样
也会消耗更多灵力。
他自己也深知其道,所以才想速战速决。
他的长剑转了个向,重新攻了过来。唐浮手边没有兵器,只能是以躲为退,却在暗中观察着白公子的招式,寻找破
绽。
正在白公子打算先攻下唐浮的时候,一条红色长绫如一只大蟒蛇一般,飞了过来卷住唐浮,让她不得动弹。
邪月夫人从边上赶了过来,手中还牵着另外那半条长绫,笑语嫣然,“白小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丫头由我来替
你解决,怎么?你想省了这笔钱?”
白公子见她派人出海,才把唐浮给赶了回来,现在又趁机出手,便干脆收起寒光剑,“是在下愚了,便交给夫人处
置。留个活口即可。”
唐浮见他们俩一唱一和,就仿佛自己已被认定为砧板上的鱼肉了似的,回头一看师父还在那结界里,也不知是否还安
好,心中不免升起怒火来。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们拿下?
“小飞!”唐浮召唤出五色灵鸟,鸟喙如利刃一般恰到好处地切开红绫,让唐浮脱身。
她出来之后,也无暇恋战,继续驱使蛮蛮升高,想去看看师父。还未靠近那结界,就感觉到一股热量,炙烤着将人逼
退。她看不清楚师父在里面的情况,更加心急了。
“师父!”唐浮强行想靠近,呼唤师父,忍受着结界的力量,而小飞跟蛮蛮身为灵兽,是受不住这种灵力上的压迫
感,露出痛苦的表情。
邪月夫人收回被划破的红绫,看清了唐浮的举动,讥讽道,“蠢女人,看她怎么作茧自缚。”
结界一般分为防御型,很少会有主动攻击结界之外的人的类型。
但空云现在处于狂乱的状态,心智迷失,他本意是想自毁仙魄,但仙人的本能却保护了他自己,而视周围一切皆为仇
敌。所以他的结界是很危险的,在灵修者眼中会发出红色光芒,那是一种警告意味。
可唐浮担心师父,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是拼了自己的性命,她也不想见到师父受伤。
蛮蛮跟小飞终于受不住这种灵压的折磨,吱得叫了一声幻回灵体,虚弱地附在了唐浮身上。没有蛮蛮,唐浮单凭自己
灵力浮空,力量太过悬殊,就被气浪冲了下去。
在她身子下坠的瞬间,白公子正犹豫着是否出手,就见一道蓝色影子飞驰而来,接住了唐浮,让她稳稳地落在下方的
甲板之上。
那蓝色汇成人影,白公子微微眯起眼睛,他认得此人,也是自己船上的贵客,时不时会上船来淘些异宝。
燕歌仅次于皇族的大家族南里家的公子,南里泽。
看来这姑娘的身份也不普通,难怪邪月夫人会这么热心,毫不推拖就答应出手了。
“南里大人,是想与咱们无忧号为敌吗?”白公子虽是笑容和煦,但目光里却透着寒意。
南里泽侧头跟唐浮耳语了几句,然后才对白公子回道:“难道白公子想与燕歌为敌?你知不知道你们方才差点伤了的
人,是燕歌的公主殿下!”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抬出“哥舒芸儿”的身份来吓人。
其实以燕歌皇帝的脾气,断不会为了一个公主而去犯什么干戈。于他而言,他宁愿要一个儿子,都不会要十个女儿。
白公子冷笑了两声,“是吗?她当真是燕歌公主?”
趁着南里泽跟他们对话,唐浮按照他教的方法,重新再去试试。
见唐浮又一次升空,邪月夫人准备从边上绕过去,南里泽身形一闪,堵在邪月夫人前面,“美人,想做什么?”邪月
夫人盈盈一笑,“这位小哥,身手不错,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护花使者合不合格。”
白公子的无忧号在海上行走,与各国之间都有暗中的协议,还有贸易往来,确实不宜出面公然得罪其中哪个国家。但
鬼域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臭名昭着的一群人,哪怕邪月夫人伤了南里泽,或是那位公主,无忧号都可以撇开干系。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正响,却一抬头,看见唐浮奋力飞到结界边上,一伸手,整个人就闯进了结界里面。
白公子心中暗暗吃惊,那结界连他都不能轻易破解,还在想着法子,怎么唐浮一转身就能进去了。他想起刚才南里泽
对唐浮耳语了几句,他是知道南里泽有些手段,但却不敢相信这人原来这般厉害。
南里泽跟邪月夫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三十多招,仍是不分上下。
他指点唐浮的倒也不是什么秘诀,只不过唐浮手腕上有她师父下的一个禁制,与那结界的灵力相通,便如一扇门的钥
匙,可以让唐浮自由进出那结界。
如此而已,但旁人并不知晓这其中秘密,便以为是什么高深的秘术。
***
唐浮落入结界的一瞬间,发现自己落到了浮离谷中。
正是二月,浮离花正艳的时节。
当下她便明白了,师父在结界之中,布了一个幻境。这幻境便是他一心最想要的地方,还有他最想见的人。
一阵欢笑声,让唐浮抬起眼睛,她看见师娘沐梳正在花丛里曼舞,师父就站在边上,痴痴地望着。
这世间总有许多美好,是你不再拥有时,才发现其可贵,才追悔莫及。可师父并没有不珍惜,他那么爱她,却不得善
终。
唐浮长叹了一声,走到师父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师父,我们走吧。”
空云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唐浮,眼中却几分迷惑,“你是何人?”
“我是浮儿,师父。”唐浮压抑着内心酸楚,回答着。
她明白,其实这些日子师父心里的苦,都是默默深藏,他不提复仇,不提悲伤,却也做不到真正放手,才有了今日如
洪荒爆发一般。
空云扭头指了指那边浮离花海,“你不是浮儿,浮儿在那边呢。”
唐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女童正跟沐梳一起嬉戏玩耍。那是幼时的唐浮,脸上的伤势还未痊愈,戴着半边
银质面具,却也难掩,笑颜如花。
那是曾经的自己,也是一去不回的过往。
时间如长河一般川流不息,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已经过去的,再也找不回来。
她知道师父只是在逃避,不想去面对现实而已。
她伸出手来,搂住师父,轻声安慰着,“师父,没事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浮儿。浮儿会一直陪着你。”她紧紧
地搂着师父,回忆就像花香一般,弥漫在周身。
在浮离谷里跟着师父修炼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师父总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但真正要练功的时候又会特别严格,练完功之后又带着自己去打野味。怕被师娘
骂,就在外面生火,吃完了才带着她回来。结果每一次还是会被师娘发现。
从来不杀生的师娘,为了给自己补身子,皱着眉头替自己做些荤菜,看自己吃得香时,才露出笑容来。
那些个日日夜夜,唐浮一生都不会忘记,也许日子是有些清苦单调,但却都是幸福甜蜜的回忆。
师父跟师娘如同家人一般的陪伴,温暖她几乎已经冻结的心。
若没有浮离谷这十来年的生活,恐怕她也不会变成今日的自己。
时光明明那么长,那么久,却又仿佛只用了一瞬,便到了尽头。
回忆明明那么甜,那么美,却又像最陈最烈的酒,辣得人喉咙痛,眼睛酸。
空云伸手扶住唐浮,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温柔一笑,“傻丫头,你迟早要嫁人,哪有一直陪着师父的道理。”
空云被小徒弟从自己的梦里唤醒,他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手心里的七彩晶石。
有些事情,别人说,很简单,自己想,却很难想通。他不是放不下,只是不想放下。
“浮儿,这块晶石,是你师娘的遗物,今日起,就交给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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