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当唐浮明白的时候,却只能回想着一家人的人头高高悬于城门之上的画面。
她闭上眼睛,不愿再多想。
炎千释看到唐浮面上的悲怆神情,便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一句话都没说,却像是在用自己的体温来安慰她似的。唐浮
深吸了一口气,回应似得用力抱住他,“今天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炎千释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让你担心了。”
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有时不必过多言语,便能领悟。即使是一时的误会,只要彼此心中还牵挂着对方,亦会马上释
然。
唐浮很喜欢与他这种相处,看似平淡,深想时每一处都是甜蜜,就这样到老,该多好。
第二日早上,从皇城里传来消息,据说镇安王府被人屠了,王府内尽是横尸,血流遍地。前一日镇安王才对御逸尘要
立哥舒芸儿为后,这件事表达了不满,后一日王府就被刺客袭击,上下几十口人性命一夕之间全部断送。
这很难不叫人猜测是新皇在立威,拿老臣开刀。
一时间朝野上面众说纷纭,而镇安王更是离开军营,上了太和殿亲自去质问御逸尘。
御逸尘自然是一头雾水,虽然他是知道自己王叔脾气古板些,但他要娶哥舒芸儿这件事就算有人说些反对言论,也不
能阻止他势在必得的心。
所以何来因为此事,他要动怒杀人全家?更何况镇安王也是姓御的,还是他的王叔,如此一来,御逸尘岂不是背负了
昏君之名。
他不会这么傻。可镇安王不怎么想。
御逸尘虽然已经正式登基一段时间了,但御无涯手中有镇国玉玺确实也不假。只不过先帝无诏,并未明立过储君,才
被御逸尘抢了先机。
一旦登上高位,权力让人的野心膨胀,做出一些无情残暴之事,也是有的。这一点,身在皇家的镇安王御仲和,自己
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他才会亲自入宫去跟皇上当面对质。
王府内镇安王妃,还有他一对女儿,及他亲妹安平郡主,尸骨尚未寒,这血仇总得有人出来给个交代。
御逸尘自然是不可能承认这件事跟自己有任何的瓜葛。
为了安抚镇安王,他便下了明旨令刑部跟城防营一起彻查此事,限期三日,必须缉拿真凶归案。城防营的统领一听这
消息,直接两眼一黑。他一介武夫,虽身负皇城安危的责任,但这种诡异的血案,要查个水落石出,再多给他两个脑袋,
他都不一定想得明白。
而那刑部尚书宋仁秉更是哭的心思都有了,唉声叹气,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
皇都中的权贵一时都人心惶惶,有人甚至传言说新皇如今要开始肃清朝纲了,任何敢非议皇上的,都要小心了。
这些消息传到炎家的山庄里,不少人拍手称快,真是报应来了。
可御无涯却不怎么看,他虽然知道自己二哥确实心狠,但无利之事他是不会做的。这次镇安王府遇难,恐怕背后另有
原因,而这个原因很有可能是玉穹的国难。
因此他甚至想推迟反扑计划,先查清楚再说。
炎千释跟凤冉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驳道:“不可!”
虽然御无涯的仁义,让人确实看到他善良的一面,但炎千释在心底里不由得暗暗担心,他太过于感性,心中虽有正
义,但有时候不懂必须的取舍。
而这些将会是一个君王的大忌,可炎千释跟凤冉如此当面反驳御无涯,还是在众将领面前,御无涯脸色微微沉了沉,
没有再说话。
凤冉赶紧出去打圆场,从多方面剖析此次行动的意义,只宜早不宜迟。
御无涯最后虽然是勉强接受了,但众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是大好。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会议结束之后,大家也就各自散去做着准备。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莫名地让山庄都变得有些
与常不通。
空云道长跟炎千释借了木平,潜入皇城,要亲自去调查一件事情,是关于镇安王府血案的。
虽然说空云留下来帮忙,但因为他辈分较高,炎千释肯定不好直接分配什么任务给他,而御无涯对空云也是敬重有
加,持仰望态度,也不会以什么规矩束着他。
故才他在山庄的行动,很是自由。
唐浮听说师父要去查案情,也要跟着一起去。
空云才告诉她,他怀疑这次的事跟鬼域的人有关,而前一日唐浮在城门口被鬼域的人所劫,很难说是意外。所以他建
议唐浮留在炎千释身边。
唐浮郁闷了,先是炎千释他们制定反攻的计划,将她排除在外,然后师父出去查探消息,也不带着她。一个两个都将
她视作是被保护的对象,虽然她之前是因为大意落到了别人手里,但每一次不都是逢凶化吉,最后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她又不是藏在深闺里的小姐,经不起风雨,为什么连师父都这么不信任自己。
“他们不是不信任你,是太在乎,怕失去,所以才要将你护在安全的地方。”凤冉的声音从唐浮身后传来。唐浮回头
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练了窥探别人心事的邪术吗?”
“我不用练什么邪术,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最近接连二三发生了太多事,死了太多人,大家表面如常,但内心都很
害怕,害怕在这场争斗里再失去一个最重要的人。”凤冉说的声音很低,目光里几分情深,望着唐浮的侧脸。
凤冉的话似乎让唐浮有些触动,片刻,她才恢复了笑容,转过脸来,对着凤冉说道:“一比较,才发现原来你还是很
会说些中听的话,不亏是做过大官的。”
凤冉哭笑不得,“这跟做官有什么关系?”
“官字两张口,比我们普通老百姓更能说呀。”唐浮调皮一笑。
唐浮跟凤冉二人站在窗边有说有笑。
不远处的廊庑拐角,小青默默注视着他们俩,她的目光里悲喜交杂,异瞳里映射着两个人影,似乎闪着别样的光泽一
般。
阿喜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扶着小青的胳膊,“你望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青低头看了阿喜一眼,正了颜色,“没什么。”说完,小青转身就要走了,却听阿喜在自己身边说着。
“其实我也喜欢阿爹能跟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但人世间就是如此,常不能如意。他会明白的。”
小青脚步顿了一拍,却没停,继续向前走着。
这道理本来就简单,论谁都明白,只是身在其中时,不自知而已。
阿喜望着小青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你也明白。”
空云道长跟着木平去了义庄,镇安王府的尸首都运到这里来了。本来王妃跟小郡主她们的尸身,不该如此随意处置,
但据说王妃尸身已经支离破碎,混在下人里面,分都分不出来,所以才送到义庄这里,让殓尸的人仔细分辨处理一下。
镇安王御仲和的两个女儿,据说连完整的尸首都拼不齐了。
义庄里的几个大胆的忙了一天一夜,只将两人的大半身拼了出来。
空云道长听完,倒觉得此事略有蹊跷,带着木平一起过来看。这几人的尸身已经被嘱咐过,优待处理。
王妃的尸身只拼出了三分之一来,看样子是被人拦腰斩断,肩上又砍了一刀。先前皇城里闹妖人,死的人,伤口都是
呈撕裂状,但镇安王一家,伤口都是整齐的刀剑伤。
看样子是专业的杀手所为,倒有点像是御逸尘的狠劲。
御逸尘还是王爷的时候,圈养过一批死士,也跟许多江湖人士来往甚密。
也难怪镇安王会第一时间就将矛头指向他。
木平也是见惯尸首的,一脸平静地跟在空云道长身后,一个一个地查看过去。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中了同一种毒?”空云道长突然开口问道。
木平微微一愣,若不是听空云道长这么提起,他都不曾注意到,原来这些人都中毒了,果然他细看之下,确实尸体上
尸斑的颜色有些不同寻常。
可连见多识广的他都辨认不出这毒的成分,只能看出中毒之人的血都发生了变化。
空云道长默默翻看了几具尸体之后,微微拧起了眉头,“这是鬼域中人善用的迷魂香。不是致命毒药,所以你才不会
那么容易注意到。能在极短时间内入侵人体,贯通血液,虽不致命,但在人体的滞留时间却很长。”
木平哦了一声,“我想起早晨听阿喜姑娘说,少夫人昨日也中了毒,便像是这种,中毒之时,灵力全无,这便是使人
战斗力全无的缴械好法子。”木平虽是赞了这毒药的性能,但也不由得深想了一层,补充道。
“难道是鬼域的人出来作乱?”
空云道长回想起自己之前大闹鬼域的情景,以他的功力本想去悄悄寻人,没想却被发现,不得已才大打出手。鬼域的
确是个可怕又危险的地方,但他们又为什么会对镇安王府下手呢?
“这一点目前还不能确认,且先看看吧。”空云走到御家两个女儿的尸身边上,这两具尸身拼得最多,几乎都是全尸
了,除了头不在。
空云走到尸身侧边,看了看手掌,脚掌,两具尸体都确认之后,面色沉了下来。
木平也看出了不对劲,“这两具女尸,手掌脚掌的皮肤粗糙,实在不符王府家的小郡主身份呐。”
空云点了点头,这一对年轻女尸确实只是穿着两位郡主的衣裳,但其真实身份很有可能只是王府的下人,单是这双手
的皮肤如此粗糙,就不可能是贵族小姐的手,只能是整日里粗使活计不停的婢女。
所以行凶者才故意将身首分离,只是通过衣着跟一些装饰来迷惑人,误导视听。
出了义庄之后,空云才慢慢开口,“你了解鬼域是个什么地方吗?”
木平皱起眉头,“听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里是恶人聚集的福地,却是好人的地狱。”
空云听罢,微微一笑,“你倒是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