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浮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紧张一个外人的生死。
她扶着南里泽重新躺好,对他说道,“我也许有办法能彻底解毒,但需要离开一下。”她运起灵力将蛮蛮召唤出来,
让蛮蛮在这里守着南里泽。她用灵力护着南里泽的心脉,只能最多再坚持四个时辰。所以她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去试一下看
看。
她的计划是准备进宫一趟,从宝华法殿那里入手,去找对症的解药,就算找不到解药,想办法查出那毒的源头也会有
大有帮助。
南里泽在她离开床边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几分不舍地说道,“我不想你为我冒险,不值得。”
“我不是为你冒险,是为我自己。”唐浮抽出了手来,转身离开。
她如今已经恢复了容貌,若是进宫,必然会被御逸尘的人发现,所以索性先回驿馆,由驿馆再回宫,直接自投罗网。
一则是正大光明地入宫,二则是造出声势,这样若是凤冉他们寻找自己的下落,也一定会听到消息。
燕歌第一美人芸儿公主回到了玉穹皇宫。
不消多久,这消息势必会在皇都街头巷尾都传遍。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跟御逸尘的帐,迟早都要清算。预期躲藏在安全区域,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外面奋战,不
如主动出击。她的血液里流淌都是战斗的渴望,而不是一味地被人保护。
在唐浮踏出门口时,听见南里泽轻声叹息着,“千万小心。”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献州,四处正唱着胜利的战歌。
一日前还不是这般景象,镇安王麾下的保皇大军,由都督林萧带领的两万人马虽曾一度奇袭,占领了献州,但却被御
无涯的“叛军”反攻。
御无涯拿出镇国玉玺,曾试着说降林萧,却无用。
两军对战,靠炎千释一招奇谋将保皇大军的八千主力困死在峡谷中,其余分散军力便被御无涯等人逐一击破,整场战
役不过数日时间就见分晓。
所谓兵败如山倒,御无涯以怀柔之策,派出说客再次劝降林萧。
谁料林萧竟然设下鸿门宴,假意投诚,大开军营卸甲倒旗,邀请御无涯亲临。
林萧假意设宴,炎千释早有准备,在宴上没等他们行动之前,就斩杀数人。凡是有军职在身的人,无一幸免,唯独留
下了林萧一人。
这时,御无涯就走出来,唱起红脸,再次劝降。
林萧不得不低头认栽。
其实本来御无涯是不太同意炎千释的做法,他以为有了镇国玉玺,就可以化解干戈,迫使御逸尘妥协退兵。他以为这
只是自己跟二皇兄之间的私怨,不想白白牺牲玉穹将士们的鲜血。
但沙场之上的残酷,让他不得不看清现实。
他一连修书几封送到王叔镇安王手上,都毫无音讯。
连镇国玉玺都得不到他们的承认,御无涯才只能动武力夺兵权,以正己名。
献州一战,虽然胜得几分辛苦,但最终的结果仍是能够接受的。炎千释用兵如神,且杀伐决断,在义军与御军中都传
遍了。有人暗地里叫他杀神炎王,这称呼便一传十十传百。
别有用心者曾几次在御无涯面前进谗言,说炎千释功高过主,有野心,要御无涯多多提防。
御无涯只是一笑置之不理,从不在意。
而炎千释却看得清楚,御无涯在军中跟将士们没大没小,甚至以兄弟相称,喜欢唱红脸,人气虽然高,但威严不足。
以至于许多浑水摸鱼之辈,拿出官场溜须拍马那套挤到御无涯近前来,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但御无涯不想再多添事端,即使他看出有些人的别有用心,也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趁着军功大宴,三军犒赏之时,炎千释借酒舒怀,想跟御无涯提醒几句,却都被他找借口支开,或者转了话题,避而
不谈。于情,炎千释是可以理解他的,他不想再见伤亡,不想再见纷争,这么多年他一直狂放不羁,但其实天性之中便是
随和亲善,这根骨中的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于理,炎千释却有些隐隐担忧,若他们一路胜到皇都去,御逸尘就算落
败,以御无涯的性格也不会痛下杀手,但这样岂不是留有隐患。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的仁义,在太平盛世对百姓而言,是好事。
但如今玉穹的局势,已不太平。
刚好,几个原本是唐成言旧部的武将过来向御无涯敬酒,炎千释知趣地避到了一边。当初因为炎千释在唐门血案中出
力并不多,虽然后面因劫狱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炎府败落,本来唐家军旧人对炎千释还很是敬佩的。只不过有传言出来,
炎千释的未婚妻,唐家四小姐才遭身故,他转身就带了另外一个女子成双入对,甚是亲密。
因此,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就对炎千释很是鄙夷。
虽然炎唐两家的姻亲确实没正式拜堂,也算是多磨难,但婚约已成,未婚妻刚蒙冤屈枉死,不说守孝三年,至少一年
半载也该守得住才是。
可一转脸就另结新欢,这让许多跟唐家亲近的将士们很是义愤填膺,虽然明面上还是对炎千释客客气气,但都不愿与
他多说一句,背地里骂他是负心汉。
即使献州之战的胜利,炎千释的功劳确实明显,但这些人因为心怀对唐老将军及唐府的敬意,不约而同地还是跟炎千
释划清界线,敬而不尊。
而炎千释从来不跟别人解释,也无须向谁解释。他的为人如何,不是别人一两句评价就能撼动,况且只要他心爱之人
还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他提着酒壶,走到军士的营帐边,跟相熟的将士们一起席地而坐,凑在火堆边上,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烤肉。另外不远
处是在献州附近州郡招募来的义军,鱼龙混杂,有些江湖草莽,还有些侠客义士,脾气各异,但却都是看不惯新君御逸尘
的作为,愿意支持端王御无涯,奉他为明主。
这群人喝酒喝得快,聊天也特别大声,在军营里各营帐间显得格外热闹些。
就听一个中年汉子把喝空的酒壶这么一翻,再拼几块石头,就敲敲打打地说起书来。他说的段子,正是当日炎千释随
同御无涯去赴那林萧之宴时的情形,说那杀神炎王如何双目如炬识破奸人诡计,又如何神机妙算将机就计让林萧功亏一
篑。
此人说得神采飞扬,兴致来了,提起长剑就地比划,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一般。听他说到杀神炎王,连斩七人头颅,都
是一击毙命,惊得林萧尿了裤裆,跪地求饶。
周围一干听众,哄堂大笑,还有人拍手喝彩。
听的人乐呵,他便越说越起劲了。
而另外一边,御无涯带着几个亲随正在四处慰问,见这边热闹,也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御无涯身边的一个心腹,
名唤李祁,在王府里跟了他数年,从院内小厮做到近身侍从,人有几分小聪明,是个机灵的。
他见御无涯停在这里,听那边人说书,内容却说是尽是炎千释的威风。其实此人存了一分私心,他盘算的是,若他朝
御无涯登基为帝,自己肯定被提携谋个一官半职,再加上如今也算有军功在身,他日仕途必定平步青云。而那炎千释充其
量也不过是个王爷,再升也升不到哪儿去了,说得好听与自家主子也算是称兄道弟的,说不好听,与自己一样都是替人家
卖命的。
将来也算得上是同袍,那他何必要顾忌炎千释的面子,自然凡事都要看好自己主子的脸色了。
近来炎千释几番行动都与御无涯有所相左,御无涯虽未明说,事后也是默认了炎千释的做法,但李祁做为御无涯多年
跟班,是了解主子脾气的。他能嗅出这中间隐约的不满,所以看到这画面,就忍不住多嘴了几句。
“主上,炎王最近风头有些太盛了,属下担心过些时日,这军中只认炎王,不知有主上您呐。”
御无涯淡然一笑,摆手道,“我跟他是兄弟,何曾计较过这些,他又何曾计较过这些?”
李祁见御无涯似乎并未有所动,便乖乖闭了嘴。
而御无涯身边另外一个亲随,名唤李远的,更是有心机。不等主子开口,先几步上前,半开玩笑地对着那人群中间说
书的汉子道,“我说老哥,那日去赴宴,我可没瞧见你啊。你这是又是听谁说的?”
说书人本来想解释,自己只是图个乐子,将业余爱好贡献出来娱乐大家而已,一看他后面站着的御无涯,才赶紧行
礼。众人这才注意到御无涯过来,一起起身行礼。
御无涯笑笑着跟众人打过招呼,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只是随便来看看,不打扰大家兴致。一阵客套之后,御无涯便带
人走远了。
而炎千释自始自终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他能感觉到御无涯的不快。
当一个男人尝到至高权力的滋味之后,即使他心中有自己的原则,即使他本性仁义善良,可一旦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受
到威胁时,就会本能地发出一些危险的气息。
这是人类的法则,如同一种野兽的本性。对于这种危险的气息,炎千释尤为敏感。他暗自自嘲地笑了笑,只要不涉及
到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他与御无涯还是可以做最好的兄弟。
正在他提着酒壶准备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喝完剩下的残酒时,却突然感应到千里之外凤冉的灵传密语。
千里之外,玉穹皇都宫城内。
公主府里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进宫来,直奔听岚殿,向御暖儿汇报情况。
“公主殿下,不好了!驸马他……”来人结结巴巴,一张脸拧巴在一起,不知道如何该跟公主形容。
“那个废物怎么了?”御暖儿不耐烦地问道,她刚入一个回笼觉就被人扰了清梦,心情很差。
“驸马……驸马他患了恶疾……呃,情况甚是不妙啊!”来人想了想,努力组织着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