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蒙回庄子时已经快近黄昏,邹子文正在中庭扎马步,楚玉端了根小马扎在他旁边刻着什么东西,偶尔与他交谈一下。
楚玉手上刻的是土豆,特意寻了与土豆颜色相近的树木,尽可能的让邹子文能将两者对上。
没办法,楚玉的画工实在太差,土豆估计能给她画成一个鸡蛋,虽然雕刻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底是立体的,比较直观一点。
除了土豆,楚玉打算将玉米等全都雕刻出来,还要画地图,土豆的做法培育什么的也要写出来,毕竟发芽、发绿、没成熟的土豆有龙葵碱毒素,吃了要中毒的。
总之,她好忙啊!
邹子文听到郭蒙的脚步声,忙起身给他行礼,楚玉这才看到人,随意点头后道:“今天天气可真热,水井的桶里浸了些寒瓜和葡萄,现在吃正好。”
郭蒙嗯了一声让邹子文继续,对楚玉道:“栩儿已经醒了,落水的事情,陆大人已经着人去查了,还没查出来。”
楚玉随意答了一句,继续手上的刻刀。
郭蒙问:“你似乎并不吃惊。”
“有什么好吃惊的,这事说复杂其实很简单,就看陆大人愿不愿意掩藏了。”
“那你觉得应当是谁?”
楚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拿着木头,就这么看着郭蒙道:“如果这件事陆大人查不出来,我都怀疑官家识人不明有眼无珠以及陆大人的业务素养了。”
陆知安是开封府少尹,开封府掌管着整个汴梁的民政、司法、缉盗、赋役、户口等,陆知安要是连发生在自己家的事情都查不出来,楚玉就真的怀疑赵祯在官员派遣上的眼光了。
郭蒙认同道:“午宴时老夫人便着人与陆大人说了,陆大人问过栩儿,说是有一名不相识的男子告诉他老夫人在后院寻他,他在去后院的路上被人给推下水去,只是没看到推他下去的是何人。陆府前庭与中庭中间有侍女伺候着,带来的下人又是集中在另外一处,可栩儿将那名男子的容貌形容出来时,却怎么也查不出来。”
“难不成人还能飞?这么一点小伎俩,对陆大人而言小意思。”
郭蒙沉默了一下问楚玉:“这事你怎么想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那孩子爹娘俱全,翁翁婆婆又在身边,还有个急公好义的三叔,我算个什么事?”
郭蒙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拿把刀冲进去将人给抢出来呢。”
“唔,蚍蜉撼树的事情我就不做了,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然后还问旁边的邹子文:“对吧?”
郭蒙见邹子文点头,他都怀疑邹子文有没有听懂楚玉说得是什么,就像他就没听懂!
楚玉既然不想管陆府的事,郭蒙也不再多说,问她:“你就打算这么在庄子上呆着?”
“不是啊,我过几天还要进城,城里还有些事情,等那些事情了了,我再看看,毕竟在庄子上也挺好的,不必要的人际关系就不用再耗费心神去处理了。”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让她管理个十几二十人还可以,若真的是让她爬到好处,手上掌握着许多人的生死大权,她绝对会崩的。
她将人命看得太重,有时候反而会受其掣肘,过度的犹豫不决会让时机稍纵即逝,她就安心地待在庄子上培育她的杂交水稻吧。
入夜。
陆府。
陆栩屋子里。
陆栩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李姨娘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手心里紧紧握着陆栩的手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陆怀安从外屋走进来,看到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轻轻走到李姨娘身边,双手扶着李姨娘的肩膀轻声道:“姨娘你便先回去歇着,今夜我来守着,必不会出事。”
李姨娘半晌后才摇着僵硬的头道:“三少爷明日还得上衙,哪里能在这里熬着,倒是我,上了年岁,觉少睡不着,在这里看着也是一样的。”
陆怀安见她久劝不听,无奈之下又道:“这床也不小,你便上去与栩儿一同躺着?好歹闭着眼睛小憩一会?”
李姨娘没有说话,陆怀安无奈,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时却听李姨娘道:“孙少爷,是不是真的应该送回江宁去?”
李姨娘也不用陆怀安回答,自言自语道:“我老了,也伺候不了太太多长时间,倒不如祈了太太恩典,让我回去江宁伺候二少爷,以后死了也不用千里迢迢运了骸骨回去。”
李姨娘一辈子都跟着陆李氏,从来没有想着要离开她身边,这次陆栩出事,实是将她吓到了。
“姨娘,你与我说实话,那日楚娘子与你说什么了?”
李姨娘摸了摸陆栩的额头,站起身看向门口杵着的两个婆子。
陆怀安挥手让人离开,将李姨娘扶到坐榻上,劝道:“这事总也瞒不过母亲的,姨娘只管说了便是,楚娘子那边我会去寻她的,必不会让母亲迁怒于她。”
李姨娘犹豫再三,又看了看门口,才将楚玉与她所说告诉了陆怀安。
“楚娘子果真是如此与你说的?”
李姨娘叹道:“我原也不知道该去寻谁商量,只暗地里叮嘱了乳娘,哪里知道会就这么出事了,还好今日孙少爷平安无事,不然我……”
李姨娘说着说着又哽咽了,忙用手帕擦擦泪道:“这事也怨不着楚娘子,是我自己起了疑心,总想着大少爷与二少爷关系和睦,老爷年岁大了,过不了几年便会回江宁,到时候大少夫人与大少爷在一起,孙少爷与老爷太太回了江宁,两方也碍不了什么事,只要这几年我好生看顾便是,哪里知道楚娘子的话居然成真……”
陆怀安又是一阵的哄,末了又对李姨娘道:“此事父亲母亲已经知晓,大哥也会调查清楚的,你就放心吧,夜已深了,便先回去歇着?”
李姨娘摇头:“我哪里又能睡得着,一闭上眼睛,就想着孙少爷在水池里挣扎的样子,还不如就在他旁边看着,心里也好受一点。”
陆怀安无可奈何,也只能由她去。
窗户外,陆知安负手而立,将所有的话都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