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毕竟是经历过事的人,虽然心里忐忑,却并没有让陆怀安看出来。
楚玉离开雅间后看时辰已然不早,便想着先回去宅子,待再想办法见一见晏殊,或者直接去他府邸门口堵人,还没走下楼梯,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老爷子身穿便服走了进来,身边只跟着一名年岁相当的管事模样之人。
正是曾在江宁,与楚玉有过一面之缘的晏殊。
楚玉还有些不敢认,就怕人有相似将人给认错就好玩了。
她见晏殊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想了想,去将杜振给拉了出来。
杜振虽然总是在她身边晃悠,可好歹是个正五品的侍卫,晏殊又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官家身边的红人,他应当认得出来。
杜振隔着老远见了一面,很笃定地点头,楚玉这才问了跑堂,得知二楼还有一间雅间,便让他留着,等下她要用。
李姨娘不知有没有调整好心情,楚玉与晏殊要讨论的是比陆栩的事情更要紧的事情,更是不能让旁人听见。
若是可以,楚玉还真想将晏殊请到自己宅子里去好好讨论讨论。
楚玉用托盘装了一碟点心有过去对晏殊行礼道:“可是晏大人?我们酒楼的掌柜久仰晏大人大名,特请了一碟点心,还望晏大人不要嫌弃。”
因为怕杜振弄错,说的还是江宁话。
晏殊在江宁为官多年,就算不会说,也应当听得懂的。
果然,晏殊道:“听闻四为楼掌柜是江宁府之人,我来京城这些天,倒是第一次听见江宁话。”
既然是晏殊,楚玉就直接将他请到楼上雅间,晏殊摇头道:“我本是想着来四为楼看看每旬一次的论理,可惜来迟了没赶上,便不用上去了。”
楚玉想了想,问:“晏大人可能对得上门口那副上联?”
千古绝对不愧是千古绝对,这么多年了,底纸都换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没人能对上来,反而让这上联的名声更甚。
晏殊是文人,更是有名的词人宰相,也对这句上联想了许久,只是没有个很满意的下联,听楚玉这么一提,便来了兴致,“哦?可是有人能对上下联?”
楚玉卖了个关子:“对没对上来倒是不知道,不过晏大人可能去楼上雅间一叙?”
晏殊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
待跑堂的将茶水点心上了,雅间的门一关,楚玉便对着坐在上方的晏殊行礼。
好在为了避嫌,楚玉将邹子文一起拉了过来。
晏殊抚摸着胡须问道:“小娘子有些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
楚玉声音清脆地道:“当年在江宁,楚玉有幸与晏大人见过一面。”
“那小娘子这是……?”
楚玉歉意道:“闰四月时,我便往府上递了门状,只是这许久未见音讯,今日恰巧在这里遇着,还请晏大人宽恕。”
说完先给自己做了个自我介绍,只说是女校尉,并没有提及与陆府之间的关系。
就算是女校尉,那也与晏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晏殊不知楚玉为何故弄玄虚,直接问:“那门上的下联可对上了?”
楚玉没想到果然是好学的文人,到现在还在想着对联,她想了想,“原有一副下联,虽然差了些意境,到底是这些年来最好的,晏大人可要听?”
桃燃锦江堤或者炮填镇海楼,反正可以选一个!
晏殊却有些迟疑,文人相轻,就算到了他这个年岁也避免不了,又担心听了下联会扰乱自己的思路,若是填不上来可如何是好?
楚玉对这些文人的想法是不太懂的,见晏殊这般模样,便直接道:“既然晏大人还没想明白,那我有些事情想与晏大人商议。”
语气还不容他拒绝。
晏殊尤自在咀嚼那上联,听了楚玉的话分了些心神给她,“小娘子但讲无妨。”
楚玉也不落座,只站着对晏殊道:“晏大人身为三司使,对西北边境可有什么想法?”
听了楚玉的话,晏殊才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楚玉身上,皱着眉头严厉喝道:“这些事情便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能知道的!”
楚玉也知道,机密啊什么的,三司使总领财政,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不得有半点差错。
“我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兴趣,以晏大人身居高位来看,纵观全局的大局观应该有的,我只想问问晏大人,对于党项李元昊的行动,可有什么想法?”
晏殊不说话,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楚玉,楚玉也不怵,任由他打量。
“党项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河西走廊那一块地方,现下他还没有抽出空来对付大宋,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只要将这些地方连接起来,他脱离大宋自立为王,那是迟早的事!”
“你是什么人?!”晏殊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鼓睛暴眼地瞪着楚玉。
楚玉还没被吓着,旁边邹子文已经一个健步挡在了楚玉面前。
楚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紧张,又将他半抱在怀里,才对晏殊道:“我说了,我就是普通的一个大宋子民,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破山河在,我只是不想当一个亡国奴而已。”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晏殊嚼着这几个字,先还只是轻轻地说着,到最后竟是抚掌大笑:“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娘子能有如此志气,倒是让我汗颜!”
楚玉剽窃后人的诗句已经不要脸了,厚颜道,“那晏大人,我可以与你说一说我的一些想法了吗?”
见晏殊没有回答,楚玉又急忙道:“不过是听听,并不碍事的,我又不要什么边境布防图,而且你也没有啊——你应该没有吧?”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心虚。
晏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坐定后又让楚玉坐下说话。
楚玉谢过后坐下,准备将邹子文一起拉下去时被邹子文摇头阻止了。
若是有什么异动,坐着反而不如站着动作迅速。
楚玉也不再劝,坐定后直接对晏殊道:“晏大人,我相信国家大事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西北情况如何你也应当有些底,毕竟若是大宋与党项开战,最要紧的是粮草补给,若要调动这些东西,就需得晏大人同意,而国库财政什么情况,晏大人更是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