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唐英,宁芸娘忙别开头用手帕擦了脸,擦干眼泪转过头,看到唐英鼓起来的肚子,复又想起昨日宁世远说的“有一人身体不便不能出门”,便是说的唐英?
楚玉干笑一声,问唐英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唐英知道了,就意味着陆知安会知道,楚玉对宁世远没好感,却也担心陆言安卡在中间难做,加上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并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
唐英并不理她,一双冷眸盯着宁芸娘。
在六月初的天气里,宁芸娘生生打了个冷颤。
唐英问道:“令弟在哪?”语气淡漠,不带一丝感情。
郭蒙与唐英是陆知安院里的,少有与宁芸娘见面,因此并不相熟,此时见了唐英如此模样,宁芸娘被吓得不轻,加上没吃早餐又身心俱疲,脑子反应不过来,只傻愣在原地。
楚玉一看这样子,便知唐英估计听得差不多,只好言劝道:“英娘你先别生气,情绪起伏太大对孩子不好。”
唐英翻着眼皮问楚玉:“西大街的酒楼是罢?”
唐英为人冷漠,少有情绪起伏,更别说如此杀气肆意的样子,楚玉也有点被吓到了,真怕她闹出人命。
唐英见俩人都不回答,转身出门就让人叫了郭蒙过来。
郭蒙还在内院,被楚辞这么一喊,便多问了一句。
楚辞低着头道:“奴才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只知唐娘子似是很生气。”
唐英生气?那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郭蒙忙跑了过去,邹子文担心楚玉也跟在他身后。
大门口,唐英正吩咐大武套马车,楚玉扶着她正劝着,宁芸娘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想说话又不敢搭腔。
郭蒙忙赶了上去,问道:“这是怎么了?英娘你要出去哪里吗?”
唐英问他:“等下你要将楚玉送至哪里?”
郭蒙听着唐英含着冰碴子的问话,看向楚玉,楚玉只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别说。
“说!”
郭蒙不明所以,正左右为难时见着唐英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地往楚玉身上压去。
她怀孕后体重大增,眼见连带着楚玉都被带着摔倒,郭蒙忙伸手抱了过来直接带到西厢房。
西厢房侧屋已经被收拾干净,垫的用的,婴儿摇篮一应俱全。
郭蒙将唐英放在床上,楚玉眼尖地看到她劲服的裤子已经湿透了。
“去叫产婆,让她快点过来!”
产婆住在外院的倒座房,听到楚辞的呼声,忙进去摸唐英的肚腹,硬邦邦的,显是要生了。
宁芸娘带着小丫鬟跟着进了院子,只见郭蒙被产婆赶了出来,正在院子里踱步,西厢房里传来产婆连声的吩咐,要热水要剪子要布条。
倒是没听到唐英的声音。
宁芸娘心里害怕,强自定了心神,对小丫鬟道:“马车在外面等着,你马上回府与婆母禀说唐娘子要生产了,让她派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
屋里唐英满脸的汗,楚玉在旁边给她擦汗,楚辞一盆盆的热水端进来,又端出去。
产婆摸了半天,苦着脸对楚玉道:“楚娘子,郭夫人她尚未到产期,孩子胎位不正!”
楚玉舔舔嘴唇对产婆道:“可有什么法子把胎位正过来?”
产婆道:“我先推一下,若是不行,就得请大夫了,楚娘子你将布条塞进郭夫人嘴里,免得她太痛咬着舌头。”
楚玉忙将布条裹了一下塞到唐英嘴里,又对刚拿水进来的楚辞道:“孙大夫每日一诊脉,是不是快到了,让大武去催一下,快着点!”
一边又柔声哄着唐英。
床尾的产婆各种方法都用尽,只对楚玉摇摇头。
楚玉心慌意乱,她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后世还可以剖腹产,难道唐英只能这么干熬着?
她深呼吸几下,换了笑脸对唐英道:“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且先按着产婆说的做,别怕,我就在这里,郭爷也在外边,我们都陪着你呢,或者我让郭爷进来?”
唐英的睫毛被汗水打湿,模糊地看着楚玉嘴巴蠕动,入耳却听不清楚,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的难受。
好在不多时大武就将大夫带了进来,楚玉用屏风挡了床尾,让大夫给唐英把脉。
“这胎位不正很是消耗母体精力,我这里有一颗保生丸,先给她吃了,再开一贴催生药,能不能顺利,只能看天意了。”
等喝了催生药,唐英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陆府派了两个嬷嬷过来,都是有经验的老人,一进屋,看到唐英的情况就知不妙,又不好说丧气话,只在一旁给产婆打下手。
唐英恍恍惚惚的,似是听到有人在笑,声音如此熟悉,她勉力睁眼一看,房梁上一位穿着粗布衣裳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在对她笑。
“姐姐……”
楚玉听唐英微弱地喊了两句,忙握住她的手:“怎么了?要喝水吗?”
唐英艰难地将头转向她,虚弱地道:“我方才看到姐姐了,还是以前未出阁的模样。”
边说边喘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
楚玉心里打鼓,这说的,难道是郭蒙故去的姐姐?
唐英继续道:“莫不是她来接我了?”
楚玉忙将眼泪憋回去,笑着哄她道:“说不定是姐姐放心不下你们,还想跟你们做一家人,就等着投胎在你肚子里呢。你可别泄气,姐姐等了这么久投胎的机会,万一不成,可不还得等很久吗?”
“真的吗?”
“嗯!”楚玉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回答,继续安抚她道:“等宝宝出生就能看出来到底像不像了。”
郭蒙与他姐姐一母同胞,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会与她有几分相似的。
“你再想想,姐姐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投胎的名额,若是不能顺利,说不得还要等很多年,要是遇到对她不好的父母怎么办……”
楚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顺着往下面胡扯。
却似乎给了唐英莫大的力量,眼睛里慢慢又有了神采,配合着产婆并两个嬷嬷,从午时折腾到酉时,终是将小孩生了下来。
真的是个女儿,皱巴巴脏兮兮的,哭声洪亮,一位嬷嬷忙拿旁边干净的布巾擦了,又用包被裹好抱出去给郭蒙。
郭蒙生疏地抱着刚出炉的女儿,还未来得及体验初为人父的喜悦,就听到里面产婆的惊呼:“不好了,夫人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