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机场依然人来人往、奔腾不息,VIP候机室也依旧富足得像个自助餐厅,现在是晚上11点50分,距离上官登机还有两个小时。
漂亮的服务小姐问她需要毛毯吗?可以盖一下背,因为晚上了空调有点凉。她点点头,又重新戴上了无线耳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适应了这种漫长的旅途,以及旅途前耐心的等待。鹏城飞往旧金山,没有直飞,最快的一个航班也要到韩国首尔中转,行程大约16个小时,真的好远好远,几万公里远。
她以前没想过自己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也害怕,万一,想回来回不到,或者,不能回来了怎么办?
其实时间给予她的不止是年龄,还有撞了南墙却春风吹又生的顽强。
她刚去美国的时候,情绪低落、无依无靠,总想回国,总想回到父母身边,从此关闭自己,再也不出来。老师的严厉、同仁的不友好、语言不通、习俗迥异……她不下五次想过放弃。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坚持,只因这漫长的飞行时间以及昂贵的机票价格,还有她当年出国的勇气,胸中氤氲的那股倔强……这些都注定了,她这两年一定要学有所成,以另一种漂亮的方式凯旋!
她做到了,也漂漂亮亮地站在秦葟面前了。
她以前总想:“我想让你重新认识我,从我叫什么名字开始。”
她在心中描画了无数个回国和秦葟重逢的画面,也想着那时的自己要以什么心情、穿什么衣服、跟他说什么话……这些,她一直都在反复思考着。
殊不知,现实总是相反的。上官并不知道她会在回国的第二天,在蓉城碰见了他。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声“上官”让她猛然回过头,果真,是他。
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不像她自己的了,甚至已经跳到了她的嗓子眼,她紧张到喉咙发干,看着他愣是憋出一句:“你好,有事吗?”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这”、“你来了”……不妥,全都不妥,她的大脑已经迅速帮她做了决定——平静地问一声你好。
他还是那样,就是“山无棱天地合”的寓意:不可能改变。
依然高贵、优越,唯我独尊,他就是那片天地的皇,不用问太多,单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来。
他好像无所不能,又好像我行我素,他现在要她的这个样子,就好像从前让她跟着他的样子,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要你,你就得服从。
大抵也是她自由自在习惯了吧,不想再过那种受着拘俗,被他压在五指山下的狭促,因此她再次凭着一股倔强走掉了。
肌肤之亲又如何,她从前还曾有过他的孩子,而且事实上,某种关系真的代表不了什么,不是任何睡过的都是“自己人”,上官心如明镜。
她要独自一人回美国,独自承受那旅途的迷茫不安,等她落地了,回到自己那片小天地了,那她又可以找回自我了,还怕什么飞行时长呢?
该回来的,早晚也要回来——她说的是美国。
夜深的候机厅果然变冷了,上官披着毛毯靠在沙发上,准备眯一会儿,但她睡得不沉,没几分钟便又醒了过来,清楚地听见了耳机里那首吵醒她的歌——
“短暂地来回奔跑,
不曾解开的背包,
我参与的人生太潦草,
快乐常在门外绕,
太多陌生的夜晚让我困扰,
若你能了解,我会向你怀里靠……”
(林俊杰:不流泪的机场)
有人说:爱是软肋,也是铠甲,所以别怕,不回头地往前走。
所以三万里程,并不孤单,也并不远,因为爱,无论多远都在你身旁。
可是,上官她想,她自己还有这种爱吗?她还爱秦葟吗?
那么,秦葟也还爱她吗?
或者说,他确实那就是爱吗?
不知道……上官最终在登机之前给他回了一条微信:“我不要你给的全世界,我要自己赢。”
从前,她想要的全世界,他不给。如今他想给了,但她不要了……
远在美国的竹茹接了秦葟的电话,想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在意时差问题,当天就给林腾发了辞职信。
林腾的团队依然在美国打理着另外三个女孩的事宜,这一趟他陪上官回国,纯属算私事,但他没想到,这好端端的竹茹怎么突然跟他提辞职了呢?
他在国内时间凌晨两点多回电话,说你干嘛呢?上官回去了,你留意一下。
竹茹本是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她也一直尽心尽力、几年如一日地为林腾工作,眼下,林腾着实想不明白她要闹哪一出?
“我要回国生孩子。年纪不小了。”她在电话那边的声音甚至有点冷漠。
林腾愣了两秒,“你几岁了?”
“不要问一个女人的年龄!”那边的人居然还发飙了,与平时的形象截然不符。
林腾更加诧异了,又说:“那你找到对象了吗?”
“非要男人才能生吗?我已经冻卵了,随便找个捐精爸爸。”
她语气不是很好,惹得林腾顿时也不敢多问了,只说:“你好好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
林腾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想不太对劲儿的同时,他也问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嘟嘟嘟……”
他居然被女下属挂电话了!哎哟他个暴脾气!到底是谁?
“是我。”秦葟在第二天大方承认了,“我女人要回国,需要帮手,竹茹又跟我相熟,所以我找她。”
林腾都快气死了,“你挖我墙角?”
秦葟淡定自若,“没有挖,是她有回国的意向在先,而且她年纪真的不小了,你都到处相亲找人结婚了,难道她不可以?”
林腾总说听出所以然了,呛声说:“收起你的怀疑,我和她之间没有私情!”
秦葟说:“有没有我管不着。但你务必要把上官带回国,我会感谢你的。”
没见过求人办事这么强势的!林腾问:“你这声东击西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想让她回来。”
“所以你这个忙,我不帮也得帮?”
秦葟斩钉截铁,“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