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腾正在叠被子,直接甩了句:“不知道。”待他调好座椅,准备躺下时,却发现她还那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没好气地说:“你想定居也行,反正你行李带了那么多。”
她托着腮,依然楚楚可怜,“可是你要回美国啊,你怎么带我?”
林腾看她的眼神真像看着总爱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那样充满着母性的宽容。而他也难得认真一回:“你让我在中国带你?可以。让你的金主给你开一家个人形象美术馆吧,以后换我给你打工。”
话匣子就这样被他莫名其妙地关上了。上官不再理他,关了舱门又调了座位平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啊……那么难熬,她第一次来美国的时候,是怎么度过这漫长无聊的时间呢?
记得那时她刚小产,情绪一直很失落,总是习惯游神,见到林腾的时候,她也是问一句才答一句,整个人都蔫蔫的。就连林腾当时还问这个孩子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没有没有,好得很好得很!传媒大学毕业的,一直都有从事画画工作,之前在美美术馆,很正常的人。就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在家歇了一段时间,不出去人没精神。老师,她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在路上可得拜托你照顾她一下啊,我先谢谢你了……”爸爸上官朗双手合十,只差没拿出拜观音菩萨的架势了。
林腾当时没再说什么,收下拜师费就让助手竹茹老师带她了。好像她出发之前还在发烧,但她一直没有吭声,直到机场过安检的人员发现她脸颊很红,便拿来体温计帮她测出39℃。
但是他们机票不能改签,因为国际航班,错过这班就要等三天以后才有一班。登机之前,竹茹老师给她买来了退烧药退烧贴给她吃了、贴了,并嘱咐她:“坚持一下,到飞机上就可以睡觉了。”
她含着眼泪说好,我没事。紧接着药物发挥嗜睡作用,她在飞机上昏睡过去了,睡了十来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烧退了,目的地也还有两小时就到了。
漂亮的空姐给饥肠辘辘的她送来适合感冒吃的香菇滑鸡粥,但她吃完了还是觉得很饿,又要了一份鸡丝面,拌了点川式辣酱……那个味道在当时简直美味,也让她记忆犹新。
之后空姐又笑着对她说:“那两位是您老师吗?您睡着的时候,他们不放心,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看看。我请他们尽量不要随意走动,然后他们就说您发烧了……您看,我每隔两小时给您测一次体温,现在终于退了。”
她抬头一看,夹在座位舱前面的一张纸条,上面记了一排时间和体温……不过她在当时就知道了,那是头等舱和商务舱才有的待遇。
恍惚之中,她不禁又想起了秦葟带她坐头等舱的光景。他是那么高雅、权贵,着最好的衣,坐最好的车,到哪都享受着高等的服务,行经之处也必有人接应……他从来不会孤身一人。
两年以来,上官觉着自己进步了很多很多,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弱化了。
她年轻时候的那股不识天高地厚、不管不管一头扎进去的勇气,荡然无存了。
从前她敢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去跟一个高冷的校领导反馈宿舍治安问题;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见网友;跑去自己从未进过的高楼大厦面试;跑去街道里隐藏的美味小吃店,高喊一声:“我要……”而现在,她不会再去那种店了。
其实架子端得越高,人越拘束、胆子小。起先她还怀疑像秦葟他们,天天端着,他们真的开心吗?
但她后来才知道,人家那种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比不得市井小民,更何况,他们也不会有独自一人在外的窘迫和狭促。
国内时间下午六点半,蓉城气温33摄氏度,飞机落地了。
上官的腿脚有些软,下机等摆渡车的时候,她放眼看了一圈周围形形色色的华人同胞,听着他们口中的普通话,还有看到那蓝色标志上的中文字体……
她满腔的热血都如同被夕阳染指红了一片天那般激烈,她,回国了!
……
“喂,林老先生。对,我现在刚下飞机,天色不早了,不如我明天再去您家拜访。嗯,好的……”
与此同时的蓉城机场,甘特助信步推着商务箱,问了问前头大步流星的老板:“林老先生知道你来了?那我们明天还是循例参观一下他的车间,再去他家里?”
“先不急,慢慢应付着。本来我也不想来这一趟,但人们总说:见面三分情。他年纪也大了,我就过来看看他吧。”秦葟气宇轩昂地穿梭在人群,步子迈得很大,一派斯文磊落的成功人士身份显而易见。
算算时间,他上一次来蓉城,应该是三年前……他和上官一起来的。
秦葟在候车亭顿住脚步,信手看了看表,“车来了吗?”
甘特助伸长脖子看了一圈,“哎,来了来了……噢,不是,搞错了!有点像。”
他刚奔过去,结果一看那车上已经有人了,而且后备箱还开着,有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看着司机搬行李。
“这人从哪来的?行李那么多,而且都是周转箱……不过也是,那么多行李只能托运,是该包好一点。”他不禁吐槽。
秦葟并没在意,又看了看表,“等会儿就在酒店吃饭,八点开电话会议。”
甘特助转过头,看着那辆大商务离去,“那不急,时间有多。”
“谢谢你啊,司机大哥,辛苦你了搬那么多,一会儿还要搬下来。”坐在接送车上的上官说道。
林腾回头看了一眼堆上座位的行李,又嫌弃地叹了叹,“先放我家吧,不然你搬去了酒店,寄的时候又要搬下来,我不跟你废了!”
上官“嘻嘻”一笑,“那也行,我明天过去找你寄。还有,我对这里不熟,你吃饭什么的要带上我。”
林腾用一种“你特么有完没完”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你敢来就给你吃!”
上官“切”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